病房闲记(四)

病房闲记(四)

六号病房(2)

B大爷和C先生一前一后入的院，

年龄？

你猜？

七十多啦！

B大爷嗓门大似洪钟，一说话整个房间都在共振回响。身板魁梧，个头高大，来自攀西，双颊自带高原红。

住进去第二天开始常规检查，项目也不多，查完了回房也没事，大爷就像在田坝头唠嗑，跟病人和家属里长外短，谈笑风生。

我当村长也几十年了！它毫不避讳。

说累了倒头就睡，不管人来人往，阳光普照，只有呼噜震天。

胃口极好，我们都觉得医院的饭菜难吃，他却遗憾少两口酒。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那晚上真是太无聊了”，他说。

我心想好在您老白天睡了，不然那呼噜，大家都没法睡。

C先生后来两天，本地人，千金难买老来瘦，金丝眼镜，六十多岁，进来时端着保温杯，也端着神态俯瞰了下各位，而后继续端着沉默听各家发言，最终确定了自己省会身份的优势，说话顿时亲民起来，仿如喝着坝坝茶，侃着龙门阵，从窗外正好打来一朵阳光，他才是角。

C先生跟B大爷聊的最为亲切，主要B大爷够闲、肯听；三是B大爷爱说，够闲。

C先生前段时间腰腿不舒服，拐来拐去拐到德古拉·李彦宏伯爵的莆田系医院，被各种最先进的理疗仪器和概念轮了一遍，在花了几万块之后是觉得越来越不得劲，终于逃出魔窟生天，来到正规医院。

每说到这些，C先生讲的犹如散打评书，起伏叠转，一波三折，娓娓道来，暗含悬念，却不失川人豁达幽默之风采，令听者拍案赞呵。

当然，C先生是要安慰检查无止境的B大爷，要他对医院放心，对医生有信心，对自己要有信心……

我对自己有信心！这把年纪，差不多了，还想啥呢。

看的出来，B大爷真性情。

我都不想来的，就是腰杆有点不舒服，在当地医院查来查去，白花钱，你看你看，到这里还是检查，查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

但是随着C先生的检查没停的意思，他自己也坐不住了，每当教授带队巡房，他都逮住询问检查的每一个细节，端坐在床上，眼镜背后睁大着眼镜，随着教授的解释，神情时而肃穆紧张，时而黯然无措，或者无奈释怀。

教授走后，B大爷关切地过来，两人相互安慰，一唱一和，难兄难弟。

最终，C先生被告知查出有白血病，C顿时呛在那里，脸色发白，没了语言。

教授说这种白血病不用担心，无需治疗……

嗨，早说嘛！

只是这种病会影响凝血，手术过程中及术后风险极大，若用进口药也可控制，但花费十多万且不能报账。

所以衡量之下，建议不手术，平时注意即可，准备出院吧。

C先生大欢颜，病友们也为之祝贺，谈笑间，他的脸突然又吓白了:要是莆田系医院对我做手术那不是没得活了……

第二天，B大爷的各项检查出来了，因为心脏问题，也不宜手术。

回家慢慢养着吧！

B大爷站在窗户前，叉着腰，背着逆光，像主席一样，说:从圣诞过到元旦，十天做了个全方位体检，啥没动，几万块就没了……

C先生和B大爷皆大欢喜，双宿双飞，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