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准拟佳期
晌午时分，阳光已将清早的冷悄无声息蒸走，日头浇灌在身上暖洋洋的。
冯空空和方一木慢悠悠去赶金华府最后一档的早茶。
大海捞针的事情，一开始的三把火烧光在这即将赶往的143家茶餐厅。
“喝早茶都快把我喝吐了，我怀疑那个大老板不是找我们办事的”，方一木说着说着就顺手拿了冯空空头上的白绒帽子顶手指上转啊转，一边怀疑人生，“我说，那大老板该不会是开茶餐厅的吧？”
“人生处处有惊喜，说不定这一家就有线索了呢！”
冯空空心里也没底，也不好说气馁的话，伸手想拿回自己的帽子，结果方一木一躲，帽子好巧不巧掉进城市道路规划遗漏的小角落的一个积水洼里，还溅了白裙子一些污水。
“人生处处有惊喜，人生处处有惊喜。”方一木偷瞄了一眼正待发作的冯空空，赶紧一手拎起帽子甩污水，又给冯空空的白裙子添了些印花。
冯空空当场想死的心都有了。“方一木，你的智商是丟在那些茶餐厅了吗？！”
“我帮你洗，我帮你洗，别打人，别打人。”方一木双手合十祈求道。
“你一个男孩子是怎么贱兮兮到这种地步的啊？！”冯空空哭笑不得。
他们赶到金华府的时候已过了午时，意外的是茶餐厅里依旧人满为患，迎宾的小哥也充当了收餐员。
他们入店门时，迎宾小哥正好推着收餐车到他们面前，赶忙问他们几位。
方一木的眼神却飘向了坐得满满当当的茶餐厅，目光搜寻着，无奈又气馁地说：“到处都是老人家，哪一个才是嘛！”
“两位，麻烦了！”冯空空微微一笑回答着，一边丟了个冷眼给方一木，方一木立马会意收声：“那边有空位，我们过去坐。”
店门挺宽敞，生意着实好，过道里都摆满了圆桌，客源都是闲来无事颐养天年的老人家，或有几桌是儿子儿媳陪同前来饮茶的。冯空空和方一木两个人倒显得特别年轻，煞是惹眼。两个人从过道里小心翼翼穿过。生怕不小心撞到吃得正香的老一辈。
一开始听说是可以随意吃喝的生意，方一木心里欢天喜地，终于不是去荒山野岭蹲人的活了。
当知道是去茶餐厅找一位不是老人的老人后，心里是拒绝的，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老人就是老人，哪来的不是老人的老人？
冯空空小心避让着桌面和地面的食物污渍，生怕沾到白裙上。犹是小心翼翼，避让一位吃完离店的老人家时，一不留神还是撞到了过道上一位戴着黑色呢绒帽的老爷爷的椅背。
老人抬起头来，一脸机警，目光冷冷。
冯空空连声说着对不住对不住，老人依旧一脸不悦，目光炯炯。
方一木回过神来，挡到冯空空身边说：“怎么啦？”
老人收回目光，并不搭话也不讨礼。
坐定后，冯空空拿着铅笔开始勾画餐点。
方一木喋喋不休，“现在的老人家也真是，越来越为老不尊了，专知道欺负小姑娘。刚他那眼神你有没有看到？好像要把你吃了，你不过是勾了一下他的椅背，他手中的汤包都没溅出一滴汁。”
冯空空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好像刚刚发生的不愉快已经抛脑后了，气定神闲地盯着菜牌看还能挑出什么没吃过的名点。
“上次坐公交也是挤得很，一位老大爷居然直接坐在一位姐姐的大腿上，说那位姐姐看到他也不让坐，没礼仪。到底是谁没不讲道理啊……”
冯空空点了三个茶点，直接把菜牌递给服务员，方一木截下来又勾多了两个，见冯空空不搭理他，又说“冯小姐姐，你不会不开心吧？”
心里想着过年的事，年前接到的这个任务又着实棘手，事办不成，赏金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倒赔上喝早茶的余钱。
冯空空心里也是闷得慌，看了看说个没完，天真无邪的方一木，冯空空低声笑道：“好啦啦，知道你关心我啦！安静等吃饭吧，傻瓜！”
方一木果然安静下来，眼神一愣，估计是没想到冯空空会这么说。
冯空空看到他的反应，笑得更开了，果然这么说喋喋不休的毛病药到病除。
“那，你的衣服和帽子我是不是不用帮你洗了？”方一木诚挚期待地看着冯空空得意地笑道。
“一开始也没说要你洗啊，”冯空空端起茶杯浅笑着抿了一口。
所有的烦闷和担忧消散在氤氲的茶烟袅袅里。
方一木别的不说，还是泡得一手好茶的。
如果你在乎时间的话，时间真就如同白驹过隙般，转眼就到了腊月，冯空空一大早就起来烧了一壶开水，就着院子里的冷风洗涑。
本打算静悄悄地离开，结果回屋内提匣子的时候，却见方一木早已穿戴整齐端坐在她屋里，微弱的烛火摇曳出他一脸的得瑟。
“本公子在此恭候多时，想不到吧？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送送你吧！”
“怎么起那么早？吵醒你了？”
“我要是说，为了能送你一程，我一夜未眠，你信吗？”
“幼稚！不过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哈！”
冯空空决定无视他的存在，拎起匣子就打算往外走。
方一木一把夺过冯空空手中的行李匣子，牢牢提在手中生怕冯空空抢回去。
冯空空那一连串的，“不重的，不重的，你老实待着就是了，外面太冷就不用送我了”，急急的语气尚飘散在冷风中，手里就落了轻松。
“是不重，怪沉而已”，方一木微笑调侃，又低头摸摸鼻子道，“我只是想跟你多呆一会。”
冯空空眼里漾出笑意：“好的呢，一个人走也蛮冷清的，跟你呆一起我更开心。”
天上飘着绵密的雨霜，街道被濡染得湿漉漉，好冷的天！
颓圮的屋檐下坐着一位烤火的中年女人，针织衫帽明显御不了寒，冻的直抖，嘴里不免喃喃自语：“天公啊，怜惜怜惜你的子孙，莫冻坏了穷人家啊！”
近两年天气难得见地冷，冻得人也失去了开口说话的兴致，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前面走。
不曾想这样冷的天气并未破坏该有的好日子，一队婚车点起红彤彤的鞭炮热热闹闹地沿街开过。冯空空窥见第一辆轿车里的新郎新娘是西装加白裙的着装。
自从著名影星申南子的西式婚礼登上报纸，街头巷尾争先模仿，奈何又拗不过家里的老一辈，便有了这么一出出西式着装加中式仪式的中西合璧的婚礼，看起来倒还更有氛围一番。
几家欢乐几家愁。
团团的霜像毒蜂针朝能粘附的一切物什扎过来，冯空空的呢子帽拿在手上轻轻一拍，能抖落眼泪大的霜滴。
难得遇到一辆面包车，冯空空看着方一木提着匣子暴露在空气中冻得通红的手，还是把他赶了回去。
方一木抱着箱子不肯撒手，企图靠卖萌跟她到火车站，结果拉面包车的壮汉乐呵呵笑话他道：“年轻人嘞，舍不得分开，干脆娶回家多好啊！”
冯空空一时愣住，没想到他们这样子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是这样的关系，竟忘了辩解。
方一木闻言终于撒了手，低头弱弱道：“我们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壮汉接过箱子继续爽朗地调侃。
“那……那我先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回来记得提前发电报给我。”
冯空空还诧异在面包车壮汉那些个调侃中没回过味来，一时想不出什么客套话来，干干笑着向他挥手告别。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