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6
越走越远
一
老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躺回了自己的住所。望着吊顶上盛开的白色的石膏花，已经被岁月积尘封满了的灰色灯罩，长叹一口气。这才领证结婚两天，生活就回到了起点。
老陈一翻身，坐起，两条腿耷拉在床沿。伸手在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到脸上；顺手把烟和火机也拿来，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右手啪的一下，点燃烟。眼前云蒸雾绕起来。直到现在，老陈也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就看不透现实呢？哪个男人在外面不吃荤不偷嘴了，差别无非就是数量的多和少。为什么其他女人都可以接受，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就你接受不了了呢？更何况，自前天领证了以后，我也没主动给谁联系过嘛。虽然这些或深或浅的或短或长的感情纠葛里，主角都在手机通讯录和微信好友里占着重要位置，更在老陈心里占着一席之地。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呀。再说了，别人要发视频来说想他爱他，那也是别人的事情啊，我又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别人的行为，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这只能说明我老陈也不是很差嘛。即使真的还有那么一层留恋，现在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何必斤斤计较！为这点事情。
想到这里，老陈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最近来往的女人们，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展现在眼前：那个自称是政府情报员的三流大学的老师、那个是做着特产零售生意的小老板，还有那个带着孩子的一心想找金龟婿的幼稚女人、画着指甲的旅行社业务员、在夜总会上班的时尚女人……实话实说，内心对她们都不反感，她们各有各的优点。刚开始就是觉得她们都可以上床可以干，并且不会有后顾之忧，然后才交往了起来。老陈有一套选女人的理论，还挺管用。不管是在佳*网、珍*网还是其他交友平台，凡是按这套理论出击的，没有一个不上套的，包括领证结婚的这个。老陈为自己的选人心得很自豪，其他男人还在无聊地约会看电影装深情做铺垫的时候，他的战斗早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遗憾的是这份心得这份感悟无法普及惠及大众，也没谁能帮着总结帮着整理成文字，自己又写不出来，重要的是老陈还不想让其他人特别是女人认为自己很腐朽很堕落——这是需要无数的实战经验的总结积累才能获得的深刻感悟。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就是连遮羞布都没啦，也不可能在这样有滋有味地醉生梦死灯红酒绿了——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老陈觉得自己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也应该保持婚前的生活节奏，一、三、五去，二、四、六来，周末自由选择。保持平衡多好，干嘛结婚呢，真是头脑一发热，老二就遭殃。老陈低头往下瞅，屁股再使劲前突，还是没发现老二。只看见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似乎又圆了一圈，肚脐眼已经深深地藏到了肥肉里形成了一个天坑。这几年，跟着这女人，老陈学会了裸睡，一丝不挂的感觉很放松，所以现在赤条条的呢。
老陈用力捏了下烟屁股，杵到烟缸里又使劲转了半圈，一用力从床上站来光着身子晃到卫生间，站到小便器前。听着断断续续的滴滴答答声，老陈不得不长叹，岁月不饶人啊。虽然已经吃了那么多种药，可效果并不明显嘛。齐白石90多岁还娶了30多岁的娇妻，杨振宁80多岁迎娶20多岁的翁帆，夫妻生活不见有什么不融洽嘛。老陈现在才54岁，与齐白石杨振宁相比，正值当年啊，怎么就不见当年的雄风英姿了呢。终于，响声终于结束，老陈洗了下手，顺带也把脸洗了。然后两手齐出，分开嘴唇，从嘴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假牙，打开水龙头，将假牙放在哗哗哗的流水里冲洗，低头凑近了看，确定已经冲洗干净了，就放到台子上晾起；拿起牙刷，象征性的往嘴里刷起来。人还没退休，满嘴牙就提前离休了。胡乱走完整套程序后，老陈装上假牙套，咬咬牙，位置正确。在镜子前检查一番，转身离开了卫生间向客厅走去。
环顾空空荡荡的房间，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一个活物了。餐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食品及各种食品包装盒、空碗、筷子以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方便面、豆腐乳，厨房灶台也能写字了，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稍微有点生机的是阳台上虽然无人照料依然渴求发展的龙须和仙人球。房子再大，没有个女人，大有何用，家也不像家；没有包容的女人，家哪像家？这种形单影只的日子有多久了呢？两年？不！四年？不，八年？想到这里，老陈心里咯噔一下，八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哇！
八年前，正是买到这个房子的时候。他和前妻正齐心协力地准备装修呢。买材料，看家具，找工人，各处地观摩考察借鉴。走了多少地，见了多少工人，讨价还价了多少次，闹了多少次别扭，数也数不清了。那时起，这个城市有多少个装修材料市场、哪里的价格如何、哪家装修公司靠谱、搬运工每层楼的递增费用……老陈如数家珍。可历尽曲折，千辛万苦终于拥有的家，谁知道会在不远的将来分崩离析了呢。先是妻子的不闻不问，到后来对老陈自己耐不住寂寞故伎重演暗度陈仓的忍无可忍，到各种的夫妻之间的摩擦走火、明枪暗箭、最终一拍两散！一一历历在目！本以为离开前妻的歇斯底里，生活会有所好转，谁料到至如今还是一团乱麻。
冰冷的厨房生不出暖人的烟火味。老陈又在客厅转了一圈，像是检阅他的部队一般：沙发没变，茶几没变，电视没变，隔断没变，餐桌没变，壁柜没变，一切都没变，全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来的地方，灰头土脸地静默着；只是人变了，走了、来了；来了、走了，多少个女人进进出出这里，可怎没留下一个呢？老陈没心情做早点，空空如也的厨房实在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就穿了衣服直接下楼了。
今天的事情多着呢，老陈心想。先做哪件呢？现在这么早，卖配件的还没开门，不能先去买配件；加工零件的地方还没上班，现在去也找不到人。那打电话问问老师起床没？现在太早，她应该不会接，她不会让她女儿发现有男人的存在的。老陈已经走到车旁边了，犹豫着绕车走了半圈又倒回来。先去父亲那里吧，老陈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