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血粉丝

鸭、血、粉丝这三样东西在我食谱里完全可有可无，即便是合起来，作为一份完整、美味可口的鸭血粉丝汤端到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立马垂涎三尺。我只是对其有一些特殊的偏爱，也许是因为那几片薄如蝉翼的鸭血，也许是因为那一层红如怒火的辣椒，或者是那几朵跳跃漂浮的香菜，我总是忘记整个汤的味道，独独记得哪家的辣椒会更香辣一些。

第一次看到鸭血粉丝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站到餐馆的门口是在青岛的一条步行街上，门面很小，有几张桌子，我无数次从那个门口走过，却从没进去过，那时候，我从没想过要尝试这样一道名字在我思想观念里无法融为一体的怪异小吃。但我却深深记住了这么一个名字，并且有一天我还停下脚步记住了这样几句诗：“玉带千条绕翠落，汤白中秋月见媸。布衣书生饕餮客，浮生为食不为诗。”

有了这么几句诗，便觉得这道小吃似乎厚重多了，它的背后也渐渐浮现出一个凄凉柔美的故事的棱角，只是我未曾深知。

后来，在济南的一条老巷里发现了一家，题为“正宗南京鸭血粉丝”的小店，一只广口大锅支在门口，热腾腾翻滚着热气，热香扑鼻，而且兼买小笼包，人很多，堆到了门外几步远，我也挤了过去。

那是夏天，济南三十八度，地面都冒着烧焦的白烟，屋子里没有空调，排气扇装在窗户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店里墙上只有简单的价目表，并没有那个在我头脑里若有如无的故事。我要了一份汤，两个包子。

入嘴的第一感觉很明确，热，辣，还有丝丝清爽的醋酸，粉丝顺滑，弹性十足，汤水鲜香可口，鸭血味淡细腻，肝肠略带苦涩。仿佛咀嚼出一个人的品性，仿佛吃出一个人生的感触。

之后，我去过很多次，总是惹出一身的汗，可是每一次都能味蕾全开，恍恍惚惚地沉念一个隐去了故事。

再后来，我在临沂，就没有吃过几次有记忆的味道，不过，有一个朋友给我外带过几次鸭血粉丝味浓汤辣，吃得涎泪四射，鼻红嘴肿，肠胃翻腾，也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都已是往事，之所以今天会记忆起来，是因为我在一条小胡同里瞥见一家鸭血粉丝，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店面很大，桌椅整齐，清清冷冷没有几个人，老板是个肥而油腻的女人，厚厚的嘴唇耷拉在下巴颏上，整个头坐在肩膀上，没有脖子。看到我，她还是迟钝的扭了一下头，示意我注意她身后的价目表，我浏览一下，顿觉心凉，上面写道：鸭血粉丝、鸭血米线、鸭血土豆粉、鸭血面、鸭血酸辣粉、鸭血炒面、鸭血……

我踌躇了，老板娘喊了一嗓子，说，吃啥玩意啊，麻溜的呗。浓厚的东北口音，我一想鸭血粉丝是南京风味小吃啊。果然，端上来后，如盆的大碗里散发着浓浓的猪肉炖粉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