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天线

舒圣祥

“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80后的青春岁月平静无常，未曾经历各种过山车的动荡，更没有上山下乡的折腾，因此喊不出豪迈中夹着一股怪味的青春之歌。

我们农村长大的孩子，一出生就在上山下乡，那就是你的家乡，你不下谁下？上高中进县城，上大学进城市，那才是农村土鳖青年的“插队”。

14岁开始算青年，理论上（理论并不联系实际）可以享受半天五四假期。掐指一算，那是我的1995年。那年我中考，考点在老县城。

因为长河上没有桥，那时候去趟县城可费劲了，车子也极少。去县城中考，是我第一次去县城。太湖老县城现在看起来破烂不堪，那会儿应该更破烂才对，但在我的记忆里，感觉就跟去了趟北京差不多。

记得吃了绿豆芽，吃了土豆丝，很一般的菜，分量也很少。但对吃了三年咸菜白饭的我来说，这已经算是美味佳肴了，绿豆芽好像还是第一次吃到。住的地方很破旧很拥挤，但也比我家那时候的土砖房好。

见识了西洋景的我，那一年中考发挥有些失常，好在是往上的失常，收到太湖中学录取通知书时，多少有些惊讶。那时中考之前还有个资格考试，过了关才能参加中考，小一半的同学提前一个多月就毕业了。我以为我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知道消息的那天早上，阴沉沉地下着大雨，我披着块白塑料皮，弯着腰正在田里插秧。如果没有通知书，我大概就要一直这么插下去，然后大一点出去打工，可能做个裁缝，可能做个木匠，反正做不了砖匠，体力不行。

28岁是理论上可以享受半天五四假期的最后一年，那是我的2009年。那一年我儿子已经三岁了，为了孩子读书，以及其他一些不想说的原因，我来到沅江边的这座城市。因为城市小，买房并无太大压力，只是时常会调出手机上的计算器，算一算几时才能实现财务自由，然后一声长叹。

这几年，大城市房价坐上火箭，这里的却慢悠悠坐着牛车。这个月丢了一块金子，下个月又丢了一块，一个错误的决定相当于不停地丢金子，那种感觉糟透了。

烦恼与焦虑并不只是源于金钱，更多还是来自生活本身，心中的梦想之灯明灭不定，但是从未熄灭。杭州是我最喜欢的城市，可回到杭州既涉及房产限购，又涉及孩子读书，有点烦。最近有点烦，明天有点烦，这边有点烦，那边有点烦，被踹出青春岁月的日子，大抵如此。

人只有在失去青春的时候，才会倍觉青春的美好；那些肆意浪费青春的年华，却在暮气沉沉中备受煎熬。如果失去的学生时代在你眼里变得越来越美，当下的社会生活必然看上去越来越糟。

其实，抱怨是最坏的情绪，它不仅让人变得讨厌，甚至让人放弃挣扎。我们总是习惯高估自己短期可以做到的，因此失望焦虑；又总是习惯低估自己长期可以做到的，因此早早放弃。

今天的计算器，未必算得出明天的账，因为有个美女叫复利，一直在朝你抛媚眼。每个时代都既是最好的，也是最坏的。

青年是一种心态，通向周身血管；青春是一根天线，直达天上人间。重要的是，把天线拉起来，不让青春的信号失联，做点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不做才是错的。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祝所有艰难前行的青春，天线挺立信号满格，接收美好与希望，勇气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