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

过去的时间消失得真快，即使自己未来的日历还有厚厚的一叠。

最近下了两天的雪，外面的世界似乎素白起来。遗憾的只是有些暖，窗檐始终滴答着融化，而且看出去能望到裸露的地表的黑褐。

而我终于坐下来，抄誊往日的笔记，反问起过去的种种过失。对照的黑白被描成笔端的一片淡蓝，我仿佛在尚能见到光亮的海水中沉浮，仿佛在往日和未来中沉浮。

这是我所认为最美好的时光，一个人，没有伤害与被伤害；或者这是他们所说的最坏的时光，犹如抽吸生命牌香烟。迷茫间许多人就举着大写“NO WASTING”的牌子冒着滚滚浓烟向我奔来。我以为是要挨打，但他们却远远的停下来，坐下。并且只是静坐，只是冒烟，只是举着“NO WASTING”的牌子。在这样的梦境中，惊醒是应该的，我以为。

惊醒时，却发现下笔处刚刚写了个“第”字。拧在一起的丑陋的竹字头仿佛思考这写得是第一章还是第一节的问题。我于是想起外出学习写字技巧的经历。那是小学，大概五六年级，猜不出是什么准确日子，只记得是不很热的夏天。我穿着当时比较喜欢的西裤衬衫，留着一头不及厘米长的头发，不想写暑假作业的每个下午都跑去听讲。讲堂在离大伯家几百米远的地方，学费是一百多元，我还记得沿着弯弯曲曲填满垃圾的小路就可以很快到达。老师是个不是很老的老头，不健壮却很健康，似乎满面红光，只是再想不出有其他怎样的特征，也许有仙人那种长眉毛吧，也许还带着眼镜吧。

老师除了留作业还要我们记随堂笔记，于是我便有一个画满四线格的纸拼凑在一起的八开大小的本子。记得当时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笔有三个波纹的波浪。前面的两个波最为突出，且全部挤在一起，占了所有左面的空间，而右面的孤单的一个波纹只是微微的起伏了一下，转瞬便平息的化成尖尖的尾巴，不见了。老师说这是竹字头，是仿造大雁的形状，让我们记录下去，并且例举了如此这样写字的名人。似乎还例举了诗句，只是现在记不得了。不过这些都记在了笔记里。只是后来小学毕了业，父亲说六年来堆积的课本过于碍事，这叠笔记便混在里面一并卖给了收废品的人。

学习是会改变人的，但这样的学习却没有改变我，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许是受了什么责骂还是督促，末尾的一些课程我都跑去大伯家躲了过去。所以这个学不算学过的，甚至当我想起还有这样笔记的时候，已经是父亲卖掉过去六年课本的一年之后了。

除了笔记，记得的事情还有一件。那是一次快要放学的时间，老师似乎跑出去研磨墨水，而我与另一个男生则起了争执。原因忘记了，大概是他借了我的钢笔未还，或者是弄坏了我的钢笔之类的令我颇为恼火的小事。我们于是撕打了起来。老师听到喧闹起来的讲堂，跑进来急急的在旁边叫我们停下来，住手。可我们哪里理他。于是老师终于也沉不下气，将我们一手一个推开。我只记得老师当时涨红了脸盯着我，似乎说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小孩之类的话，重重的在我的脸上打了一个巴掌。“你，一会留下来。”他又如此重重的说，而后宣布放学。

我当时似乎很委屈，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不仅丢了钢笔还挨了打。而真正的凶手只是讪讪的背了书包蹦跳的走了。但占据心理更多的是在长辈面前做了错事，失了规矩。且如告之家里，挨打是一定的。正忐忑，老师却关切的问起巴掌的疼与不疼。我说不疼，但一脸迷茫，只是心想老师一定不会像父亲因为不疼而再补上一记。况且在外面我是一直长得像个乖孩子的。果然，老师接着说他也觉得我的乖巧，打我得不该，这是叹铁不成钢的疼爱。我于是便释怀了，欢快了心情回了家，从此在外面长得更像乖小孩。

我的确长得很乖。佐证的是高四的一个下午。班任严肃的把我叫了出去。我贴着隔壁喧闹的教室看着老师的语重心长。“我觉得你比他们都懂事，你应该起一个好的带头作用，而不是跟着他们一起逃课和说话。”我点头称是，并且似乎用以往同学和朋友的关系担保其他补习生也是不坏的学生，只是看起来没有我乖。老师盯了我一会没再说什么，只是满眼的不信任。“我希望你能好点。”她终于说出最后一句，“你回去吧。”而我却感觉脸上仿佛挨了一个巴掌，火辣辣的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