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乡情(上)
上周六接到侄女的电话,说她母亲,也就是我大嫂去世了。
大嫂享年九十二岁,没有明显的器质性病变,属于寿终正寝。三天前我还去看望她,只是吃饭少,虚弱,但还能在别人的搀扶下适量活动。她本人与陪人,都没有遭罪,以这样的状态完成生命的历程,也算是一种修行了。
按照当地的风俗,丧事需要在老家举行,行期为四天。
中国的农村与城市,最大的差别在于风俗与观念。别的方面不说,尤其在白事的仪式方面,至少在我所了解的半个世纪以来,仍是固守老礼,没有明显的改变。
这个题目,如果记录下来,会很费文字的。
继续说眼下。
因为是平辈,我没有守灵及参加其他仪式的资格,所以有机会见到许多人,说了很多话,感受到了浓浓的乡情之亲,之美。
其实,我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个匆匆过客,一个曾经的逃难者。
那是十一岁至十七岁的一段岁月,虽然在整个人生历程中,它是短暂的,但从少年到青年,却是人生最珍贵的岁月,所以记忆和影响都是格外的深刻。
我的祖父兄弟五个,爷爷行五,俗话说,大门转小辈,就这么转来转去,我便成了同辈中最小的妹妹,也成了晚辈中,最小的姑姑,姑奶奶。在我们村里,晚辈们嘴里的小姑,常常说得就是我。
记得有一次,先生家族的一个弟妹对我说,她们在邻村打工,帮人家种蒜。有位一起打工的老妇人,与她聊天,问她是哪个村的。弟妹告诉了她,对方一听便说,俺小姑的婆家就在你们村。
弟妹问,你小姑是谁呀?老妇人说出了我的名字,弟妹笑道,恁说的是俺嫂子!于是双方立刻攀上了亲戚,相谈甚欢。
与德仁、广立两位兄长八十多岁的德仁大哥,平时住在儿子那里,也是因丧事赶了过来。刚来,就提着我的小名,问管事的,我来了没有,后来见到我,抓着手久久不肯松开,眼睛里闪着泪花。
农村人木讷实诚,不善于表达感情,但几个堂叔哥哥看到我,都亲得不行,想不起说什么,就直直站在那里,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条缝,仿佛看到今天的我,他们就感到安心,感到欣慰。
我的堂叔嫂子陈二花,人热情开朗,又精通民俗老礼,所以每次村里有红事白事,她都是忙里忙外的主心骨。白天在事儿上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一向寡言的堂哥又跟她聊起了我小时候的事情,大抵就是我怎样受苦,怎样让人怜惜等等。三嫂说,恁三哥一直说到凌晨两点了,还没说完。我打断他说,恁还让俺睡会儿觉呗,明天还一大摊子事呢!
与德胜、德继两位兄长三嫂跟我说这话时,是云淡风轻的,但却让我深受感动。我知道三哥是寡言的人,见到我时,一句话也没有,却把我的过往经历记在心里,都半个多世纪了,还那么清晰,如果没有关心和怜爱,怎么会做到?
在上一张照片中的广立大哥,论房份,两家已经很远了。中午吃饭时,我们同坐一桌,他耳背,听不清楚大家在说什么,却一遍一遍的打断别人,叫着我的小名说,这是我们全村同辈人中,最小的小妹妹。
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从老家回来后,我的思绪一直难以平静,暖暖的亲情与乡情,温暖着我,更感动着我,也不禁令我回想起半个世纪前的艰难岁月,不觉五味杂陈。
我想,我与炳灵村,是时候应该写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