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 章3-1

徐尧

中考。2013年，6月30号。最后一科英语，考试即将结束。用另外的一种形容叫做，这下我们距离散了只差一顿散伙饭的差距。英语这个东西，从小学开始学到中考现在就没研究明白过我到底在学什么，学怎么和老外说话，还是学外国人怎么说话，结果照猫画虎写了几年英文字母，背了三年英语课文，拿到正经的考试上还是一样也拿不出手。

忽然想起来那些下了整整一星期大雨的时候，每一天都是阴天，每一天都下雨而且最起码都是大到暴雨的那种，班主任和语文数学老师就顺理成章地有了霸占各种“无意义”的课，包括我的体育课，苏米的音乐课，森阳的美术课。每天都会想着法子打什么奇奇怪怪的赌，然后心里默念雨快点停下，好出去玩。结果没有一个人的赌愿成真了，森阳不负众望地再一次因为数学全班倒数被班主任请了家长喝茶。

澜川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城市，比方说高的要命直追北上广的物价，比方说天气预报永远没人相信，比如一年四季每一天都在刮风——好似不曾有停过的时候。后来在国外的时候，偶然在留学生团体里碰到几个中国人，能在一起讲讲不是那么蹩脚的中文再好不过了，他们得知我来自澜川的时候都神驰向往的，却一个一个的都说，在澜川生活，会很辛苦吧。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头顶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声音的突兀着实给我吓了一跳。注意力回到阅读理解上，一边转着手里的黑色签字笔一边去找上文的密斯李为什么要购买3张电影票。窗外还在阴着，阴沉得让我反而有些温暖的感觉，因为这样的阴雨天，在我走过的人生里，重复了若干个循环。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外面高楼成为黑影，像智障一样站着观望。

“也就到此为止了吧。”我默写完英语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然后回过头去数字数有没有超过25个，“差不多就这样吧，估计苏米肯定不会提前交卷，森阳就更不可能了，那还是等候命运的召唤吧。”外面还是阴着的，这样也好，考数学的时候森阳不至于紧张到忘记涂卡，哈哈。

一时间想起很多事情，从前好久就发生和结束的，一件一件地从记忆深处跳跃出来，顺应着成长的更迭和想法的周全，甚至让人觉得是不甚的好笑。明明自己就是那个样子，却害羞的不得了，生怕给别人知道自己当年的“光辉形象”。

“考试时间到，各位同学请停笔。”

我向一边的窗户瞥了一眼，窗外的，还是澜川没创意的大风，和留下各种故事的阴雨。

苏米

我大概是那个最矛盾的人了，明明死倔不学习不看书的人到了考试前还是要走心地去看书，不是走走形式那样，人心还真是奇怪。

我记得我们刚刚上初中的时候，分班之后军训的那一周，也是类似今日这样的阴雨天。也许这就叫作轮回吧，就像老人们说的那个投胎的轮回，物理老师说的水汽化液化再凝固成冰，最后化成水。那一周的阴天，就是班主任培养我们文学情操的时期，人手一本美文选萃，还要摘抄－美名其曰罢了，直接说抄书好了，不见得谁都是要靠抄书才能背的下来书的。在那些下雨的日子，我先认识了嬉皮笑脸的徐尧，然后是一言不发但是很有想法的森阳，讲来够奇怪的，八字都不知道合不合，这一晃就在一起嬉闹到大。记得初二的时候徐尧追3班的某某某，觉得写情书太低级，然后让我和森阳画张画送去给人家，委婉表达，结果人家又亲自送回来了，说欣赏不来，他又自己面红耳赤的去解释－这可是徐老板的第一次，在森阳的日记本里可是有文字记载的，这么大的事，不记录下来以后可就找不回来了啊。还有若干次我的手机被没收，软磨硬泡徐尧和森阳去给我偷回来，反正班主任是从来不提倡家长没收手机的，我妈也不管这件事，看小说而已嘛，不影响成绩就行。我那个白色的ZTE前前后后不知道是几进宫了，终于初三的时候终于不堪折腾坏掉了，不知道这事再放几个三年还够不够换几个笑梗。

我跟我妈啊，吵架的次数倒没什么减弱频率的架势，毕竟是我妈。熬过这三年，再熬过高中三年，就不用跟那些絮絮叨叨的东西作对了，就当是，母女的日常吧。

“这大概是最后一场考试了，然后就可以好好玩一个夏天。”我这样想，把准考证和考试的笔等等文具从透明文件袋拿出来放在桌子左角边，“不过现在还不能去想假期干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为这么个两天的考试，耳钉摘掉了，美瞳也没得戴，手机都顾不得照顾。“真是狼狈啊。”暗自笑笑，“可能下次这样是高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当是，给高考留个经验吧。”省着监考老师把我当成不良少女清出考场。

“以后想去哪呢。”

“可能是杭州，也可能是国外，比如秋叶原什么的地方，反正我是死也不会留在澜川的，呆够了。”

“你俩呢，森阳我是知道的，肯定要去台湾进周杰伦的唱片公司呢。”

徐尧噗嗤一笑，“我去你这样说的话他就没话说了诶。”

“才没有，”我们三个并排躺在操场的假草上，“可能不会是台北，国外也很有可能，比如冰岛和意大利呢。都好远的说。”森阳偏过去脸，“那总是让人快乐的事啊，想想明天吧，明天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打算怎么过？”“不知道，反正老样子没趣，感觉时光都荒废掉了。”徐尧接过话题，“要不然还是老三样，不过曹叔一脸严肃的，这三天直接关门大吉了，门上贴了张通知，说他飞哈尔滨旅游去了，也真是见鬼，夏天去什么哈尔滨。”“人家那是想让我们好好复习吧，心领啦心领啦。”我坐了起来，“哎你们两个，没有话想跟我说嘛。”

徐尧翻了翻身，“说个鬼啊，天天在一块，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要告诉你进考场别拿手机吗？”

“你能不讲冷笑话吗。”我无奈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徐尧。”

森阳也坐了起来，“可以不讲冷笑话啊，你看看他那个样，不就是个现成的热笑话吗。”

我：“…………"徐尧哈哈哈大笑三声，一个激灵坐起来，把从裤兜里滑出来的手机抓起来，“真是的突然就开始伤感了，跟他们似的，一个个的从早上开始传校服写签名，可是等到我给别人排队签名的时候了。”

“……”我无话可说，都是时间惹的祸，为什么强要我来解释。那么，究竟该用哪一种方式去纪念呢，算是青春无悔这四字词的最好的诠释。只是合照这么轻薄的一张纸么。

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