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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

2017-06-27  本文已影响0人  韩仁义

深秋,大秋作物已收割完毕,田野好像拆去了所有的屏障,显得分外开阔。一眼望去,渠道树木村庄尽收眼底。

清晨,野外有点清冷,霜露打湿了立着的茬秸和躺倒的茎叶,给人凄凉的感觉。

没有了庄稼的遮挡,参近顺着茬秸直立的田垅往前走,马蹄形的茬尖让人害怕。小心地挪动脚步,来到小队的饲养院前,清冷的空气里有一股牲口粪尿和炊烟的味道,算不上好闻。进到大大的院子里,好像没有睡醒的炊烟缭绕在脚下,仿佛戏剧舞台上人工施放的云雾,又像腾挪的秋霜。

这是一个长方形四合院,巽字门,饲养员休息的屋子在东边,它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烟囱不在屋子后面,也不在上面,而是在院子里面。这是因为饲养院后面连着场面,为了防火;而屋子前面又有屋檐也不可能留烟囱,所以把烟囱留在旁边的畜棚前。烟囱连着地面从畜棚墙体突出出来,显得较为宽大,但仅仅高出屋顶半尺多,这也是为了防火,难怪院子里烟雾腾挪了。

进到屋里,地面宽绰,给人空旷的感觉;灶台高大,仿佛堡垒。土质灶台半腰开了一个长方形的炉口一直通到地面,里面满是烧过的高梁桔干,有的发红,大多是黑红色。这种炉灶当地人叫“地钵子”,它炉口开得大,没有炉齿,中间完全是空的,适宜烧长柴,而且通风相当好,屋里从来不烟。炉火烧到现在的程度,灶内积存的热灰已经很厚了,如在其中烧上土豆、甜菜疙瘩等,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熟透了,而且有一种香气,十分好吃。

一位老人见我们进来不紧 不慢地从炕上下来,老人五十多岁的样子,两鬓白如秋霜。老人让我们跟他到灶口边来,我们几个一下子围了上去。老人蹲在炉口旁,随手在灶火旮旯拣了一根木棍,伸进灶内慢慢拨弄起来,不一会儿,几颗黑黑的、球一样的东西被拨拉出来,我们一看就知道是烧山药圪旦,便立刻兴奋起来,伸手就要去抓,但被老人止住了。他说刚出炉很烫人,怕烫坏我们。我们只好看着他慢慢地一个一个地拨拉着,最后还拨拉出几颗大大的甜菜疙瘩。

炉口前的地上摆满了一个个黑疙瘩,老人又一个一个地在地上磕磕,焦黑部分大多被磕下,一层焦黄诱人的硬壳呈现出来,同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我们已经馋诞欲滴。这时,老人才笑咪咪地对我们说:“吃吧!”

我们没等老人说完那个“吧”字,就抓一颗在手里,两手一掰,一股浓浓的香气飘逸而出,然后是沙沙的綿绵的到了嘴里。要不是烫嘴,我们一定会几口就吃掉一颗的;而正是这种烫,迫使我们必须慢慢地吃,才越吃越觉得香。我们每人一连吃了五六颗土豆和半个甜菜疙瘩。

吃得很饱了,一个个才顾上抬起头互相打量,这一打量让我们不禁大笑起来。原来我们个个由嘴到两腮都划拉得黑黑的,像是长了胡须一样。老人也笑了,咪着眼,很慈祥,皱纹也笑没了。

长大以后才知道老人是退伍军人,随傅作义打过小日本,参加过抗美援朝。退伍回到家乡,因年龄大没能成家,孤身一人,当个饲养员,吃住在饲养院里。老人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弟兄姊妹多、生活贫困家庭的孩子,老人常招呼来,平曰里给糖给果丹皮吃,秋冬季节,老人向生产队买山药、玉米、豆子给孩子们烧着、煮着吃。孩子们也很喜欢老人,常常缠着老人讲故事,但老人从来不给孩子们讲战斗故事,小时候很不解,大了一些才懂得问老人,老人说打仗是没办法的事,好端端的年轻生命一下就没有了,太残忍,说给孩子们不好。

好多年了,常常想起老人的话,也常常进入这样的梦境——烟雾朦朦胧胧,秋霜般洁净,如同仙境,老人立在其中,眯着眼,慈祥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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