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爱情(24)
“我每天都在想你。”我要下车时,他拉住我这样说。
旁边的女士看着我微笑,我的脸颊开始热起来。他的郑重语气让我知道他是陈述事实而不是欲说情话。我不知道该忧该喜。
“然后呢?告诉我结论。”我冷冷地问。
“结论?什么结论?”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永远跟不上我的思维,我推开他的手臂,从车上下去了。
我意不能平,想不出是否要和他继续纠缠下去。
学校发了体检表,我和同事约着体检。没有悬念,你猜对了,我生病了。
体检显示我的甲状腺长了一个肿瘤。
我吓坏了,立刻联系自己做医生的同学,他找了他们科室的主任。各种化验和片子都做完。医生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不排除是恶性的。”
我全身一哆嗦,立刻眼泪就出来了。
我收拾东西离开,同学跟在我身边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我一句没听见,我脑子里满是委屈和愤恨。
我想去草原,我想去敦煌,我想去英国,我想去凡尔赛宫,我想去看袋鼠,我想去拉萨,我想生两个孩子,我想变老了和我的孙子女种蔬菜,我想在我的花园里剪花插瓶数星星——
我还没有攒够钱我就要死了吗?我还没有找到孩子爸爸我就要死了吗?我还没有长出一条皱纹我就要死了吗?
要我早死,好歹也让长得漂亮一点,我才能接受红颜薄命啊!
我一路哭,一路骂,从医院走回家,走到脱力。我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提啤酒,坐在健身器材上边喝边哭。
就在这个时候,彭杨来了。
“你怎么了?”他问我,眼神和脸色都是焦急的。
“我没事,你走吧。”我和他现在是陌生人。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保洁大妈跑到我家里说你女朋友在健身器材那儿喝酒哭呢!我怎么走?”他说。
“你叫她过来,我解释,我告诉她咱们分手了,可以吧。”我接着喝,他把我手里的啤酒抢走。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抓住我,问,“是因为我吗?”
我愣了一下,这让我醍醐灌顶,我发现,在生死面前,什么工作,事业,金钱,男人,真的什么都不是!
这真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我忍不住笑起来,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他拉我起来,收拾东西,送我回家。
我哭得差不多了,平静了心情,谢了他。他还在以为我哭是因为失恋,于是在旁边作无谓的解释。
我根本听不进去,我推着他让他离开了,然后趁着酒意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我请了假,开始去别的医院,问不同的医生,买黄牛号,挂特需,三甲医院问了个遍。只有一家认为良性的可能大,其余都危言耸听,说不排除恶性,建议做掉。
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慢慢没了眼泪,开始接受事实——我得了癌症!
我最终选择了我同学的医院做手术,日期定下来,我跟学校请了假,得到了大把的同情。然后我给我哥打电话,平静地说了事情经过。我哥放下电话,立刻来北京了。
就在我哥心急火燎地敲开我的门的同时,彭杨也出现在我面前。
彭杨是自作主张来给我送饭,恰好看到我哥。彭杨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哥也顾不上彭杨了,直截了当说:“这么大事怎么现在才说。”
就这样彭杨知道了我的病情。
我哥离开后,彭杨没有离开。
“为什么没告诉我?”他问。
“不是分手了吗!”我说。
“我觉得不会是恶性的。”他主观臆断。但我非常烦躁,我不想和他讨论我的病情。
“你不是医生说了有屁用!”我怼他。
他脸红了。不说话,也不离开。
“我陪着你做手术。”他说。
“不用。”我回答。
“手术完了,手术完了——”他嗫嚅——
“手术完了干嘛?”我问。
“手术完了我带你去敦煌——”他说。
我的眼泪流出来!
“活着再说吧。”我低头拭泪。
他抱着我,说:“咱们结婚吧。”
我呆住了,看着他,他狠狠地抱着我,双臂用力,似乎要把我体内的肿瘤挤掉似的。
我会因为他这句话感激他一辈子。选择原谅他所有的缺点!如果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