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曾祖父这一辈开始,看男性力量在家庭生活中的缺失(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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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蓝字
让我与你同行
来源:何藩摄影作品
前一段时间,“新媒体女性”刊发了一篇文章《大龄女博士单身歧视历险记》,引起网友广泛关注。作者猴三讲述了自己作为一名单身女性,在单位和家庭中所遭受的各种显性或隐性的歧视。
有几个细节,令我印象深刻。
其中一个,是猴三严重被孩子们玩耍时的高分贝噪音骚扰,但“我找不到家庭中的爸爸进一步协商,因为他们经常处于“缺席”的状态,我只有在周六日偶尔看到他们领着孩子到外面玩一会儿。”
猴三在大学任职,所在群体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却依然存在着普遍性的“爸爸的缺席”。
我不由得想起好友C,她在某游乐集团工作,近总监职位。与我讲起自身的婚姻状况,她如是描述:“我就是一个单亲妈妈,一个典型的中国丧偶式母亲。”
类似的案例,几乎跨越各个阶层,大量发生于我的亲人、朋友和同学身上,共同指向一个源远流长的社会问题:男性力量,以不同形式在家庭生活中大面积缺失。
从我的原生家庭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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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曾祖父做了坏榜样
在2017年的除夕前夜,我才知道,曾祖父,原来是“福贵”(余华作品《活着》的主人公)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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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曾祖父像福贵,是他败家。太祖父在世时,我们家还是地方上有名的大地主,家财显赫。
未料,曾祖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祖辈辛苦经营得来的产业,水一样从他的手缝里,源源不断流向各种酒楼、妓院和赌馆。
到了土改,讲划成分。那时,曾祖父已将家财散尽,我们家直接被划为“贫农”。小叔讲:“多亏你曾祖父败家,不然,文革时,我们就得像你曹叔叔一样,游街挨批斗。”
曾祖父也打媳妇,打得比福贵凶,硬是生生把媳妇给打跑了。曾祖母,远远逃到湖南长沙,另嫁他人,生儿育女。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曾祖父魂归地府后,曾祖母才又回来住了几年。
曾祖母逃了,曾祖父再娶一房媳妇。新媳妇也是当地人,并非新婚,曾与前夫有生育。嫁过来时,她将孩子留在了前夫身边。嫁给曾祖父后,她生下叔爷爷和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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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妇心眼并不好,小叔告诉我:“她对爷爷和奶奶很差。”曾祖父去世,她被跟前夫所生的孩子接回娘家,从此再没有回来。
据说曾祖父受过很好的私塾教育,是有才气的。一手毛笔字写得相当漂亮,常被人接去写对联。地方上有红白喜事,少不了要请他来张罗。
可是,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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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祖父做了极坏的榜样。
他败家,打跑媳妇,使大儿子年幼便受尽苦楚。
大姑姑讲:“家里的地被卖完了,你曾祖母逃走,曾祖父又百事不管,你爷爷没有生活来源,才七岁,便去地主家做了长工。寒冬腊月,落雪,没有袜子穿,他光着脚板踩在地上。”
他虐待大儿媳,轻则出言相骂,重则抡扁担砍。奶奶因此深受伤害,内心的伤口终身难以愈合。
他重男轻女,宠溺长孙(即我父亲)。父亲成年后,暴躁强势,心理年龄,似乎就一直停留在他备受宠爱的童年时期。这与曾祖父不无关系。
他前后生了三个子女,既未将自己的学识传授子女,也不曾尽父亲的义务,送他们入学堂接受教育。
我爷爷和姑奶奶,几近于文盲。唯有叔爷爷,自身读书愿望强烈,向族中长辈求援,又仰赖兄嫂鼎力相助,才使他有机会跳出原有阶层,推动自身和后辈们命运的改变。
他的两个儿子,在年龄上,相差近二十岁,在婚姻上,均落入“不幸”。他们不打老婆,却以另一种形式,逃避身为丈夫和父亲应有的担当。
我爷爷曾三次抛离妻儿,流浪在外,靠讨米过活。我叔爷爷,在婚姻中遭遇不如意,则从家中躲了出去,抽烟、空腹酗酒、暴饮暴食,早早摧毁了自己的身体。
我姑奶奶身为女儿家,存在感很弱。她是传统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生育二子三女,蜡烛般燃烧着自己,几乎是悄无声息过了一辈子。唯一激起波浪的一次,便是她的意外死亡。
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姑爷爷,倒给人很清晰的印象。他不太爱笑,爱啰嗦,号称“嗦家大爹”(方言,意指实在太啰嗦了),但他同时也勤快,做事有板眼。他们的后人,相对来讲,要过得平顺很多。
再进一步看。曾祖母逃到湖南长沙后,生下柳姓三儿一女。继曾祖母嫁过来之前,曾与前夫生下文姓四个子女。加上我爷爷、叔爷爷、姑奶奶,三姓兄弟姊妹,多达11人。曾祖父本姓家族,集中生活在一个村子里,也是枝繁叶茂。
这四大支脉,到今天,已经繁衍成一个庞大的体系,生活在全国各地。彼此之间,亲疏远近,各有不同,却依然保持着或强或弱的联系。
以我接触到的数据样本来看,在家族中,曾祖父这一脉,经由爷爷和叔爷爷,发展到第六代,就家庭活力而言,整体呈现相对较差。曾祖父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自他开始,发生连环塌方,竟持续了近百年时间。
到第三代(父辈们这一代),七个子女,除了老幺家扬叔叔,其他六位的婚姻生活均宣告败。
到第四代(我们这一代),十三个子女,基本状况如下:一位妹妹年幼,暂不论及;一位妹妹刚刚进入初中,在她身上,已经明晰看见父母感情不好带来的影响;三人未婚;两人离婚后,至今单身;四人的婚姻存在不同程度的裂痕;两人婚姻基本正常,但丝毫谈不上“质量”。
到第五代(我们的下一代),九个孩子,依然清晰看得见“伤痕”:一个孩子患有抑郁症;一个孩子患有“先天性脑瘫”;一个孩子沉迷于游戏,与父母有严重隔阂;一个孩子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一个孩子,因父母“脑袋不太灵光”,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与父母感情十分疏淡;四个孩子基本正常成长。
以我个人私心来看,这些孩子,最有活力的,属三妹所生的儿子。
小家伙才一岁三个月,却比一般同龄的小孩儿要更为机敏些。他天生调皮,胆子大,又极爱笑,笑起来,明亮的大眼睛会弯成月牙儿一片。大人小孩都爱跟他玩,邻居家爷爷讲:“就算他不想理你,也是笑咪咪的。”
若这份天心不被后天的环境损伤,这个孩子,将来自会活得圆满。只是,三妹的婚姻正处于困局中,她要从困局中跳脱出来,实现经济和精神上的双重独立,给孩子做好榜样,任重而道远。
普通人过日子,多半过的是性格。性格的形成因素非常复杂,影响最重要的,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基因、原生家庭和社会环境。子女们成年后,生活得不好,有自身的局限,有社会层面的压制,但原生家庭的影响,恐怕是来得最为直接。
年代久远,家谱失修,我无从得知太祖父的为人处事,但回溯至曾祖父,会明晰看见他作为家长的严重失职。
曾祖父生养儿女,不曾为他们的健康成长努力创造必要的物质条件,不曾为他们做出家长应有的表率和示范。虽然结了两次婚,他也并无反省和成长。
在今天看来,他的“父亲形象”,几乎是完全崩塌的。即便如此,他仍然是全家人的中心,是“威严的、不可被冒犯的大家长”。
我与长辈们讨论曾祖父。母亲回忆:“好久以前,你小叔讲了一句话,说是曾祖父没有给后人们带好头,就这么一句,你叔爷爷听了,发好大脾气,差点要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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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