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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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
你知道吗?
每一个男人都是一个猎者,
以捕捉女人的爱情为乐。
但,他们不知道。
有些女人是捕捉猎人的猎手。
(一)他的眼中是心灵的沉重。
我从十五分钟前就开始窥视那个男人。
他站在窗边抽烟,微微仰着头的姿态让他看起来有些孤僻,由于过远而看不清表情。他浑黑的眸子透露了与外貌不符的年龄,我敢保证那具不足30岁的外壳包裹着的心灵至少要老了十岁。直视他的眼睛便会忍不住颤抖。
那是心灵的厚重感。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总是更要容易衰老一些,他们像阴暗处生活的某些潮湿黏腻的软体昆虫,用精致的吸盘汲取树汁或是鲜血。依附于繁琐的物质生活,由懂事开始便懂得以各种方式谋取暴利。努力、挣扎、逃脱却又束缚。
我不记得我是从几岁时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快速地变老,感觉身体被一点点抽空,当发现时便已经是一副无可逆转的惨白衰老的姿态。
潘从身后抱住我,KENZO的男用香水气息让我有些发晕。他对我说,简苏,你看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你爱上了他。
我笑,抬头看他。白炽灯在他的眼中留下跳动的光彩。我说,潘,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我不相信爱。
当然,并不是一直没有爱的能力。十五六岁的年龄,也曾偷偷张望着操场上跳动的年轻身影。流动的线条,亮得刺眼的微咸液体。不经意间触目的一个微笑,热感瞬间漫上当时尚未施过任何妆容的面颊。鼓起勇气告白却也只说出几个断续的词汇,像是‘喜欢’‘倾慕’‘向往’。男孩带着笑意的眸子闪烁,额角的汗液顺着耳旁流下。接着,毫无预料地躲在树荫下接吻,单纯的触碰却能听到对方此起彼伏的心跳。睁开眼时,发现他憋红了脸。笑意,蔓延开来。最终占满心灵的幸福感。疼痛而饱胀。
到了如今,已有十年光景。脑海里早已清空了当时那人微笑的面容,而悸动亦不会存于一颗被世俗所包容的心。即便仍在跳动,却没有热度。死寂的面容,难以抗拒的衰老。
潘似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伸出手来摩擦我的头发。我微微皱起眉头,推开他。那是他求欢的表现。我说,潘,我现在可没那个心情。
哦?他挑眉,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闪烁的眸子。简苏,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所有女人都像你这么不知足吗?
我继续看向对面窗台的那个黑衣男人,他现在依旧在吐着烟圈,我不知道他究竟抽掉了几包烟,他的手上拿着一本深色的杂志。
潘,我有什么可知足吗?一个没有家庭没有依靠的女人,25岁的年龄依旧不明不白地在肮脏的单元房里过着不堪入目的同居生活。两年时间里抽了不下500盒烟,每个星期至少吃掉2瓶镇定剂,没有威士忌就不能安然入眠。
简苏。他唤我。你相信我,干完这一票我们就收手。那时候我们可以开一家小店,我们也会结婚 会像平常人一样有自己的孩子,好吗?他把头埋在我的发里。
我勾起嘴微笑,心里却是苦涩。
潘,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吧!
潘的身子微微一僵,脸上的表情几近愤怒。我耸肩,笑意更浓。推开他转身走进浴室。
出来的时候,潘已换回了以往的姿态。对着我毫不在意的笑,他说,简苏,衣服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保管你能把他迷得团团转。
我想起那个黑衣男人,厚重的眼神,漂浮不断的烟圈。
潘,只怕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潘站起身子来为我换下衣服。
衣服是浅绿色的绸布制成,细致的刺绣由腰际蔓延而上,也许它会让我像个大家闺秀。我想起幼 时家中那布满苔藓的石墙,冰凉的触感,光滑的表面。那时也曾一次次弄脏了衣服,破旧的棉衣上沾满了绿色的苔藓,植物的气息即便在母亲的抽打下依旧清晰。
潘眯着眸打量着我,他的眼神放肆而无理。简苏,你真美!年轻而美好!
我笑,我的灵魂衰老而丑陋。
出门的时候,我接到林的电话。低沉的声音像音乐厅里回荡的大提琴,他说,简苏,我已经出门了。
我轻轻应和,扭头看向窗外。
黑白的线条,凛冽的建筑,奢华之中再没有看到那个吐着烟雾的男子。
他的眼中是心灵的沉重。
(二)这是我隐秘的自私
最初的时候,对潘也是有过感情的。
薄薄的感情绝不像年少时的狂烈,那种感情更像是两只疲倦的候鸟需要抱成一团取暖,互相嘶叫、用彼此的羽毛可笑的遮羞。
发现潘是个靠做“情感欺骗”来维系生活是在和他同居的第二年,我并没有过多的意外。像是早已有了预料却又不愿擅自拆穿。那时候的我们彼此之间早已连最后的一丝暖意也消逝殆尽。潘直直地看着我,他点了一支烟,忽明忽暗的烟头像是闪烁的星。他说,简苏,不管你怎么想,我确实没有想从你这获得什么。
我笑,我知道,因为我没有什么是你可以掠夺的,除了感情我一无所有。而感情我却给不了任何人。
你真是个无情的女子,他狠狠地抽了口烟,眯着眼睛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像个吸毒者。
我上前取下他的烟放在唇上,潘,带着我一起干吧!
他的眼睛亮起又暗下。末了,他说,简苏你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潘,城市里无依无靠的女子,在翻滚的人群中踉跄而过,这样的日子又未尝不适合我?
潘笑起,眼里却并不明亮。
车子停下,司机先生礼貌地为我打开门。我看到林笔直的身影,他依旧在抽烟,看到我来了,他掐掉烟头。他对我笑,嘴里吐出最后一团烟雾。简苏,我等你很久了。
我上前揽住他的手,他低下头来吻我的发丝,呼吸很沉重。
今天依旧很漂亮。他说。
他把我带进酒吧,绚丽的灯光打在脸上,舞池里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简苏,我喜欢这样的地方。疯狂而杂乱,酒精与麻木在每个身躯上无限放大,这样的地方反倒让我沉静,让我想起在苏格兰看到的一场落日。太阳是那么大,那么圆,我几乎就想要伸出手来触碰它。它的颜色是浓郁的橘黄,把整个天际映上瑰丽的橘红,来自它的光线投射在我的身上,我几乎以为我会就这样沉睡过去。
林,也许我无法理解你,就像我无法理解在这样的地方你却能够想起落日。
就算理解了,又怎样呢?他点了一杯白兰地,摇动的时候泛着诡异的蓝光。抬起头吞咽,喉咙里发出孤寂的声音。
美丽的女子,应该永远舞蹈。林黑亮的眸子锁着我。
他拉着我在舞池里不断地旋转,摇曳的裙摆上浸满酒精浓厚的气息。我仔细的看着他,他是那样好看。黑色的头发,深渊般的眼睛。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气息沉重,像是在渴求亲吻。他的身上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奢华,这样一个男人,在舞池里转动着,像是在黑夜里觅食的兽。我因恐惧而颤抖。
注意到时,已经吻上他的唇。白兰地的醇香由他口中掠夺带着我依赖的烟草气息。林并没有推开我,任我在他薄薄的唇上捻转。我的脸上逐渐湿润,泪水却是林的。
我惊愕地看着他湿润而沉重的眸。
简苏,我不想欺骗你。他靠着墙,无力地叹息。
你并没有欺骗我,林。
不!你知道我忘不了她!他口中不断吐出的白兰地的清香让我眩晕,我伸出手抚摸他的面颊。
他的脸是冷的。
我说,林,让我来温暖你,我帮你抹去伤害过你的记忆。
林俯下身埋进我的颈窝,简苏,你会后悔的。
都说嘴唇薄的男人薄情,而你让我知道也不过如此。我笑。
林为我点了一支烟,一片漆黑之中,我们抵着头抽烟,熟悉的烟草气息将我们包拢,身体奇异地温暖起来。
两只孤独的兽,漆黑的夜,杂乱的舞池,可笑地互相舔舐伤口。林并没有留我下来,车子停驻时已经是凌晨2点多,他的眼里有着疲倦却依旧闪烁。
他低下头来亲吻我。简苏,你会有个好梦的。
我揽住他的脖子,林,我以为你会留我过夜。难道是我太过没有魅力?
他吻了吻我的耳垂,不,简苏,你是最美的,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前。
他看着我走进公寓才离开,黑色的跑车在暗夜里快速的奔驰,逐渐被吞噬,不留痕迹。
潘伸手揽住我,可以了,我们走吧!他拉着我钻入车中,我嗅到他浓郁的KENZO香水气息中混杂着的兰蔻。胃里的酒精不踏实地翻腾,车子却已经开启。
随手翻阅着车上的简报。
A城出现多起少女被骗案件,被害者称犯案男子长相优秀,穿着奢华,以追求为由骗取少女财产。被害人数已高达5人。
我打开车窗将报纸用力丢出,风吹得我的脸发疼。胃里翻腾得更加厉害。潘停住车,为我打开车门。我冲出去蹲在地上呕吐,眼中挤出粘稠的泪水。潘为我拍着背,嘴里却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不能喝,就少喝!你醉倒了,怎么忽悠他!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并且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一片,像是被毛玻璃挡住了视线。不过我没有告诉潘。我问他,潘,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单独行动了?
他的身体一僵,眼神中有着厌恶。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我,回去的路上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简苏,你得快点把钱搞到手。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没有责任。
我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吞了两倍量的镇定剂,兑着酒杯里暗红色的威士忌。我的头眩晕的厉害,所有东西在我看来都像一个模糊的轮廓。我感觉到潘爬上了我的床,他有力的身躯将我包裹。我很快陷入昏迷而他却一遍遍将我占用,没有爱抚,更像是发泄。即便没有意识却仍是疼痛得发出喘息,我把自己扭曲成花的姿态,身下泛滥着粘稠。
我是从梦中惊醒的。无尽的黑暗由一端快速蔓延而来,我的双脚无法抬起,我的眼皮沉重,黑暗流至脚下愈加殷虹。我尖叫着抬起头,看到一端模糊的身影,我听见自己在叫,潘!潘!我看不清他的面孔,朦胧得恐怖,像是记忆里无可挽留的空白。他的声音低沉,简苏,你是最美的,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前。
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前。
梦的末端是林厚重的眼神。
醒来的时候,潘已经不在了。我的身上湿润黏腻,心里却是平静。我坐在床上玩了一会潮湿的卷发,它粘黏在一起更像是海底油腻的藻类。离开卧室之前我在床上看到了一滩触目的血迹,我的身体酸痛。我知道,我在出血。
我静静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脚趾暴露在空气里而逐渐冰凉。最后我拿起电话打了120。
我想我一直忘记告诉潘,一个月前我发现我怀孕了。
这是我隐秘的自私,但最终却使我失去。
(三)我知道我们是相同的
这个星期潘来看过我两次。
他恶狠狠地咒骂着,他妈的,你怀孕了怎么不说,你找死吗?说完,他捂着眼睛哭了起来。直到眼皮黏腻且红肿。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疯狂、愤怒而悲伤。我笑了并且甜美动人。
连我自己都惊异于这笑容的甜美,让我看起来像个孩子。
他揪住我杂乱的头发,瞪着发红的眼睛怒吼,简苏你个疯子。然后他抱着我哭。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拥抱。
这样的情景与幼时的经历出奇的相似,母亲不留余力地抽打,最终红肿着眼抱着自己,嘶哑的声音出奇的温柔。苏苏,你爸爸不要我们了,你就不能争口气吗?摇曳的记忆这样混沌不堪,我有些分不清楚。甚至连读书时候养过的一盆不知名的植物都清晰起来。
暗绿色的枝叶,缀着闪烁的阳光的碎片,摇曳和清淡的气息。
事实上在我最初知道怀孕的消息时,弥漫心头的是出其意料的喜悦。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喜悦。像是某种支柱一般温暖的存在,某个属于我的,真正属于我的孩子。
我想念那样一个透明而脆弱的小生物,它的皮肤必定细润得寻不到毛孔,粉红而透明的身体,嘤嘤的唇瓣。即便他尚未出生便已消逝。我仍然想念他,并且为此而感到疼痛,心脏的某个部位奇异地活跃起来。而另一个地方却如同死灰。
晚上,潘趴在我的床边,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湿润的脖颈。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简苏,其实我是爱你的。只是你太过无情。
我的身体僵直,却没有流泪。
他说,简苏,睡吧!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不会再有了,那个属于我的孩子已经被他的父母亲手毁掉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在他的衣襟前系上柔软的棉布兜儿,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灿烂的星眸,再也没有机会触碰他鲜活的身躯······
那天晚上我离开了潘,他的睡颜天真可爱,我轻柔地吻他的额角。他的发丝上依旧是我习惯的气息。我在他脏乱的卧房里留下了一张纸条。
潘,我走了,勿寻。
我在长长的夜里走了很久。R市的灯火辉煌,各色的霓红灯拼凑成华美的颜色。我蹲在路旁看着来往车辆的牌子,大多是奔驰和兰博基尼,偶尔有人斜着脑袋打量我。也许,他们把我当成了谁的情妇。我眯着眼睛直直地回视他们,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兴奋且快乐。
知道吗?你这样的眼神让我以为你在寻找猎物。林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我将视线锁向他,我说。林,我是来做你的猎物的。
林皱了皱眉头。我可没有把握能够猎取你这样的女人。你更像是兽,暗夜里游移不定的兽。
我笑,并且甜美。林,你看!我并没有獠牙。
林亦笑了,黑亮的眸子被厚重的眼皮隐住一半。简苏,有的时候你看起来也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林对我伸出手,我的手冰凉,他的亦是。
没有谁能温暖谁,我知道我们是相同的。
(四)再见了,林。
林带我去看了一场电影。
黑暗中,我看到前面坐着的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的接吻。拥抱的样子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女孩看上去确实很小,弯弯的眼睛和那时的我出奇的相似。我又记起来最初萌发的悸动,青涩的,完全的占据。原来,我也曾拥有过的美妙感受,现在却再也无从拾起。
明明是喜剧,我的眼睛却意外的湿润。
林扭过头看我,亲吻我的眼睛,凑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着我没有看进去的剧情。电影落幕的时候,他拥抱我,主动吻上我的唇。脸颊再次湿润,眼泪却是我的。
林问我怎么了。
我笑。林,你让觉得我和每一个女孩一样可以拥有爱情。
林抚摸我的头发。当然,你可以,只要你想。
我点头,靠在林的肩上。我感到疲倦漫上我的眼睑。我说,林,带我回家。
林的家如想象般的奢华。我蹲在浴室的角落里,湿润的发披散在身上,接着无法停止地颤抖。我必须得承认我有些神经敏感,极度的空虚和恐惧着。我在浴室里点了一支烟,用力地吸进胸腔直到胸口微微发痛。呼出的黑色气体在浴室里游移着,渐渐沾满所有空间。
烟头几乎烫到我的指尖,我才将它熄灭。抹去镜子上的水雾。镜中的女子依旧美艳,细润的皮肤因蒸汽而漫上红晕,她的头发零散地缠绕着潮湿的脖子,她笑起,眼神却是涣散。
我有点不确定镜子里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我忘了自己的年龄。我以为我至少已经超过五十岁。
林在浴室外叫我。简苏,你最好快点。否则我会感到不安,家里只有我的衣服,我放在门口。
我笑。不安吗?林,难道你以为我会在这里自杀。
林亦是笑起。不会的,简苏。你不是一个会轻易归于死亡的人。
我低头抚摸着手腕,顺着那条细细的疤痕。即便在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条浅白色的花纹。我靠着墙,背部冰的发麻。你错了,林。我曾经自杀过,在母亲死去的那个夜里,我用刀子割了手腕。看着殷虹的血顺着手指流下,我觉得我的血液沸腾得发烫。但是,我很快就后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林。并不是因为恐惧死亡,我害怕再次遇见他们。我的父母,生了我却怨恨我的人。我不想在死后永远的面对他们。
林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就在门外,并没有离开。我打开门,身上仍旧湿润。林看着我赤裸的身躯,眸子黑得发亮却没有情欲。他的表情沉重且悲伤。我说,林,我需要你。
林把手上的衬衣给我。简苏,你应该更珍惜自己。
我笑了,泪水却溢出眼眶。
那天夜里,我和林拥抱而眠。他为我擦干潮湿的脖颈,没有抚摸,没有亲吻,没有身体上的纠缠。我们青涩地拥抱,我的身体却还是冰凉。
我几乎整夜未眠,断续地在清醒和沉睡里切换。我的身体像是一台高智能机器,不断开启不同的模式。我重复着同一个梦,黑暗的夜,徘徊的兽。尖利的獠牙在月光里发出蓝色的光,厚重的皮毛让它难以喘息。我由梦中醒来,陌生的房间里是成片成片的黑暗。
我开始不安。林睡得很沉,呼吸声和黑眸一般沉重。我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烟,黑暗中看不到悬浮的烟圈。我轻轻地起身在房间里摸索着,最后我带走了林的钱包和几张被我知道密码的银行卡,我想这些钱够我和潘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整个过程中林都没有醒来。我笑,看来安眠药帮了我的大忙。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潘在楼下等了我很久,看到我的身影便马上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他搂住我的腰,大手冰凉。我把东西塞给他,他细细地数着手中的钱,笑得很甜。
简苏,真有你的。潘对着我说。
我没有理他而是径直地钻进了车里。潘皱起眉头,简苏,你不会真的看上那小子了吧!
看上?潘,我没心思和你开这种玩笑。我想我只是累了。我闭上眼睛靠在柔软的车垫上,脑海里却全是林黑亮的眸子。
林说,简苏,你应该更珍惜自己。
我点了一支烟。因为吸得太猛而剧烈咳嗽。潘咒骂一声,俯下身拍我的背。
我的眼眶黏腻,难受得想要落泪。
再见了,林。
(五)我输的一败涂地。
我和潘离开了这座城市,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稳定地在某个地方持续停滞。我们是飘零流落的雁儿,疲倦的翅膀无法为我们遮风挡雨。
潘最终还是没有实现他的诺言。我笑笑却没有追究,我知道我们本就无法归于想象中平静快乐的日子。我们的生活是阴冷的、隐蔽的,没有阳光更见不得光。
晚上潘爬上我的床。他的呼吸沉重。简苏,让我抱抱你。
我起身关掉了灯,他粗鲁地拥抱我,黑亮的眼睛让我莫名地想要落泪。我蜷成小小的一团,没有哭泣、没有言语,小心翼翼地喘息。他的吻凌乱的散落,我的心却那样平静甚至没有一点波澜。
我是痛的,胸腔里的某个角落空虚且疼痛。
潘睡着之后,我到浴室里用力的洗澡。身上搓弄出暗红色的血丝,细细地分布着,是美丽妖娆的藤蔓。身体逐渐发烫却又冷却。
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捧着笔记本一边看片一边抚摸着自己冰凉的脚指。我怀念未及见面的那个孩子,还有怀念你,林。
我看的是很老的片子,欧美典型的爱情片。女主角纤细而美丽,男主角却那样像你,林。冰凉的威士忌浸满了胃,我冷得颤抖。
我知道的,林。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知道我是是相同的生物,我们同样孤独而寂寞。我们的身体插满了尖利的刺,毛孔不断地涌出黏腻暗红的血液,我们在黑暗中不断挣扎着却又不断沉溺,所以我们在第一次见到彼此便红了眼睛。
我恐惧得颤抖,我知道你也是一样的,林。因为我们是相同的,我们恐惧对方就像是恐惧自己一样。所以当我昨天看到那则新闻时一点也没有感到惊奇。报纸上的你依旧是那样好看,浓密的眉毛,沉重的眼睛,你是那样疲倦而就此得以喘息。所以你笑,并且动人而柔和。
R市多起以情感欺骗谋取钱财的案件终于画下句号,犯案者是你,林。
你以为我是你的猎物,而我亦把你当做我的猎物。你以为输的是你,但我确实输了。
我又点起一支烟,在黑暗里用力地吮吸。我慵懒地眯起眼睛,耳边是潘和你一般沉重的呼吸声。
我又想起你说过的话。
简苏,你是最美的,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前。
我笑。我知道你最终还是没有爱上我。
我输的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