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那下雨的声音

一

从老家的青石板路走过的时候，是一种悠悠然的沧桑感。南方的梅雨季，最难忘怀的是湿润了整个世界的旧墙，和在旧墙旁坐在板凳上看雨的老人家。雨滴声音会穿过她的耳膜，而她听进去的，是岁月踉跄地溜走的轨迹。

只要和她聊天，总会有聊不完的话题。她说她路过了青春，也遇到过下大雨的时候，不过不怕，也会刚好遇到愿意陪她淋雨的人。

你好像也听过，又好像忘记了，只是当那断断续续的旋律在她口中唱出时，无论有多少轻飘的忧愁，都化作浓浓的一句叹息。然后剩下的雨会继续下，有时很大，有时就停了！

小孩会不耐烦的走开，大人的世界好像很忙，她想，只有你能因为这一场雨，停驻了脚步，陪陪她。即便有一天你回首往事的时候，偶尔提起了她，也会让她倍感欣慰。所以，葬礼上的时候，她不愿意看到你哭。

当然，你也很听话，只是那雨未曾留住人间情，借着那南方幽幽的氤氲，散落在幽幽的故乡。

二

记不起多少的年少轻狂，忘不掉那花儿般灿烂的笑容。青葱的日子，其实最讨厌的，却是下雨天，那时候反感一切关于雨的事物，又有谁知道，那么多年后，却疯狂爱上了呢。

让一个人爱上一个世界，一定是因为有了另一个人。

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人，这个世界在你眼中都变得不一样。而她想说的却并非关于爱情的故事，是一份坚守着开不了口的甜蜜。

她说她喜欢慵懒的生活，却爱着那优雅的舞姿。她说她喜欢巷子口的老猫，却老是跑过去吓跑了它。她说她喜欢下雨天，坐在玄关内，望着门口稀疏的雨滴，享受每一次滴落下的涟漪，她拍拍你的肩膀，对你说，你听，那是下雨的声音。

很多年以后，你再也找不回她了。从那一场你喜欢的雨开始，再也找不回你和你们。以后的每个雨天，你也会想起她，也会学她把雨伞扔一旁，也会学她赶跑了巷子口的那只猫，学着她静坐在下着梅雨的门旁，望着每一次滴落的涟漪。

有一天，时间老了，你还在原地，坐在板凳上。小的孩子听不惯你的故事，大孩子每天都很忙，只有她能因为这一场雨，静静地陪你看雨。有一天，你也要走了，你听到她为你哭了，你的眼泪随着这一场雨，留在了人间的繁华中。

三

“爸爸，爸爸，奶奶又讲那无聊的故事了。”

“奶奶老了，听奶奶唠叨几句嘛，乖，爸爸忙，外面下雨，别乱跑。”

“爸爸，爸爸，奶奶好像又在跟空气说话了，你看你看”

我望了望门外，七月的雨还在稀里哗啦的下，湿润的老旧墙皮又掉落了一大块。我伸了伸懒腰，移步到门旁，陪着老母亲看她这最后一场梅雨。

“妈，外面冷，进屋吧”

她拍了怕她的肩膀，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你听，那是下雨的声音。

我听见了，那是下雨的声音，是那个时代开不了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