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前两天，在喜马拉雅听书里听到一篇文章，川端康成的《有些感情，在遗忘中深刻》。文章讲述了一对老夫妻因观看院中梅树开花而生发的一段对话。

文章很短，听完却记忆深刻。

这对老夫妻，男的罹患脑血栓，因病退休，赋闲在家。女的是家庭主妇，长期以来相夫教子，打理家中一切大小事务。对话从梅树开花的顺序说起，丈夫说家中的红梅树几十年来都是从下面的枝桠开始开花，就是妻子嫁入家门以来也从未改变过。妻子则说自从嫁入家门她一直忙得根本没有时间赏花。随后，话题又从梅花开花的顺序转移到了丈夫是否给妻子买过点心、以及点心妻子是否吃了还是给了别人、又到底给了谁的问题上。

文章的视角是这对老夫妻的女儿，她在厨房一边为父母做饭一边听父母的对话。关于父母的争执，她没插话，没说谁对谁错，只是微笑不语。文章最后一句是这样的：然而，她不曾跟母亲言及。因为她觉得母亲早已把这件事忘却了。

文章写得平和简短，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仅仅通过家长里短的对话勾勒出了这个家庭的生活状况，勾勒出了平常夫妻的生活晚景。琐碎的恩爱，无奈的病痛，一位是脑血栓后遗症患者，一位是老年痴呆症患者，一位行动不便，一位思想失灵。

文章让我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他们对坐阳台上一起下五子棋的样子。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均匀地撒在他们身上，和煦、祥和。

母亲76岁了。病后的母亲近年来记忆明显衰退。记不清菜里有没有放盐，正在看的剧是什么名字，甚至有一次起夜后慌慌张张满家里找父亲却忘了父亲白天刚刚出门短途旅行其时并未在家。

我想，母亲的晚年肯定会走到这一步。看着她把家门钥匙用绳细细拴好挂到门内把手上以防出门忘了带，看着她在冰箱门上贴上小条注明需要买的菜，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在尝试着做拉伸、加强运动，作为女儿，在给她鼓励肯定报之以微笑的同时，也只能将忧虑不安和叹息怜惜放进心里。

我能做的，只是更多的鼓励、更多的陪伴，还有，像对待健康的常人一样，做饭时，让她打打下手，帮忙洗只碗，捡捡菜。主动地让她帮点忙、做点事，一则适当的活动于她总是好的，二则，被人需要同样也是她的需要、是所有老年人的需要。

但愿，母亲遗忘的脚步再慢一些。

但愿，阿尔兹海默症有效药的诞生速度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