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牧羊人的第九百五十三天
我认识一个这样的人,没有名字,和我一样,是人海中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但我知道,他还有另一身份:牧羊人。他没什么建树,谈不上身份,更不是一个健谈之人。
我们之所以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同属于类似的人群。我们之所以还能聊起来,也是因为我们都还有梦。尽管我们的梦已不敢大声说出来,不敢告诉别人。就连熟悉的人也不会讲给他听,梦想只能悄悄地讲给自己。万一,哪天,梦拍拍屁股飞走了,那难道不是轻易吐出口的轻狂所致。所以,当牧羊人告诉我他悄悄种下了一个梦想的种子,我没有嘲笑他。
从前,有个牧羊人,一直放不好自己的羊群。他百思不得其解,请教其他牧羊人之后—这些牧羊人大都相距较远,能给出的建议十分有限。牧羊人决定暂时放弃眼下的牧场,带着羊群去一片远离人群的高地。在那里,他将独自呆上一千天。这一千天中不得放弃羊群,不得临时中断,不得找任何借口逃窜放弃。
这片高地高于他之前放羊的地方,有树木,有沙漠,戈壁,甚至溪流。一开始他十分高兴,心想这么好的地方一定能放好羊。按照指示,羊群不得低于某个数量。他看了一眼那个数字,这么简单,绝对没问题。
第一个月,没问题。
第二个月,他发现自己被捆牢了,不能请一天假。因为无人可以联系,这个规则是从进入放养地的第一天就启动了。当然,如果他想,也是可以放弃的。可一旦说放弃也意味着他此前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
想了想,他决定坚持下来。新的考验接踵而来,某天有朋友来看他,许久不见,两人聊得十分开心。送走朋友后,牧羊人已疲倦不堪。
“要不,明天吧。”牧羊人使劲揉着眼睛,他的眼睛快要被眼皮盖住了,得用力掰开才行。
“不行,你今天的羊群还没数呢!”另一个声音猛然响起。牧羊人打了个寒战,睡意全无,从原本躺着的床上跳起来,光着脚去看他的羊群。
有时候他不走运,走到戈壁旁,一棵草也没有。羊群不见了!没有羊群的牧羊人叫什么牧羊人,他着急坏了。戈壁上一个孤独的牧羊人走来走去,抓着头发,使劲摇着身体。他发出痛苦地嘶叫声。啊啊啊~真的一棵草也没有啊。
直到很晚很晚,他精疲力尽挨到戈壁边缘,这才找到一撮草。勉强喂饱羊群,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好几次他进入沙漠,凭借着此前备好的干粮和水,又或者是向路人借点粮食东拼西凑,好歹把羊群糊弄过去。
第九百天。
九百一十天。
九百五十天。
九百五十一。
九百五十二。
再坚持四十多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牧羊人走到我面前,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还是从前那身衣服,但衣服上多了几分厚重,有些地方还闪着光。说不出是油光发的亮,还是因汲取了太多晨露月色积淀而成的光。总之,当这个胡子拉碴脸上带着疲惫的人站在我面前,我感觉到一座山正在向我走来。
第九百五十三天。牧羊人看向我,我走向他。他走过的草地是我,他走过的戈壁是我,他走过的沙漠是我。在镜子的这一侧,我在等牧羊人走完最后几十步。
穿过梦想的边缘,我们快要重叠在一起。
(以此纪念日更千日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