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今天中午，我带姥姥去吃火锅。自从定居在离姥姥家动车一个小时车程的城市，几乎每个月我都能回姥姥家看望她，频繁的时候，每个星期我都可以回家陪她吃一顿饭。有时去楼下的饭店，大多数还是打车去万象城，我带她吃粤菜，吃川菜，吃红糖糍粑，吃水煮鱼，吃榴莲面包，吃酥饼，带她吃我觉得好吃的一切美食。每次出门前，姥姥都特别仔细地搭配出门的衣服，鞋子，围巾，帽子，会一遍一遍问我妥帖不妥帖。哪怕已经八十多岁，这个老太太也努力保持着得体的着装仪态。

     点了牛油辣锅底，点了姥姥喜欢的毛肚，宽粉，这家的价格有点贵，姥姥就不想再点了。我接过来点了蟹肉，鸭肠，羊肉，样样都是她爱吃的。八十多岁的老人吃的少也吃的慢，我给她涮着毛肚，听着她重复了一遍有一遍的话。

       每次我带她出门，她都要问我，这么大年纪跟着出去吃饭，会不会惹人笑话。每次在一个饭店坐下，她都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然后小声告诉我，你看，哪有老人来吃饭呀，别人会不会笑话我？姥姥这个年代的人，可能最怕的就是别人对自己的笑话。

     年轻的时候家里穷，来了客人准备鸡蛋准备白面，让自己的孩子在旁边流着口水看着客人吃掉一碗鸡蛋面，就怕别人说照顾不周，惹人笑话。自己顿顿吃地瓜，省下好点的食物送给亲戚，别让人家笑话。年纪大点了，替女儿照看外甥，一个人洗着衣服蒸着馒头烧着火抱着孩子打扫卫生，但孩子身上永远干干净净，怕干不好活孩子照顾的不干净别人笑话。似乎这一辈子都是在不让别人笑话中度过的，直到如今，出来吃饭还是怕自己年纪大被人笑话。

     得体，质朴，可能是姥姥这辈人的标签。他们的一生就是这样度过的，没钱的时候咬牙挺过去，家里条件好了也不舍得花钱。姥姥的衣服很多，其中不乏高档品牌，子女们不肯让母亲再过苦日子，只要好的东西都会买回来给老太太，可姥姥自己永远不舍得花钱，逛超市买包咸菜也看看价格，有一块八的就不买两块。姥姥一直一直跟我唠叨，有钱也不能乱花，一分钱也不能浪费。每次带她出来吃饭都不舍得点菜，以至于我不再让她看菜单，从来也不告诉她花了多少钱。

     姥姥吃的少，但是吃的很高兴，脸红扑扑的。我看着她，心里特别满足。我哥离得远，经常给她打电话陪她说话，而我电话打的少，但是离得近有空就往家跑。我跟哥哥是姥姥一手带大，即便现在成家立业，也总想营造出一种从未远离她的氛围。我也总是想，现在有时间就尽量陪陪她，自从姥爷去世，姥姥太孤独了。除了陪伴，还能做什么让她开心呢，我想不出来。

     姥姥还在说我跟我哥小时候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笑，吃完的时候又摸摸肚子说吃太多了走不动了。我帮她穿好外套，牵着她的手出门，她回头服务的小伙子道谢，又把围巾整理了整理，才让我扶她离开。我搀扶着她的手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重量，觉得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