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欲孽》里那些伏线千里又意味深长的伏笔 | 乌鸦篇（下）
《金枝欲孽》
文 | 林语杉
【前情回顾】宫斗剧鼻祖《金枝欲孽》：那些伏线千里又意味深长的伏笔（上）
在上篇文章里，我们由素樱打碎送子观音，分析到真凶原来是乌鸦，借素樱的枉死点出了乌鸦象征的皇权对人的压迫。在这之中，我们从平行时空看出了孔武和安茜的性格反差——一个不服，一个认命。
编剧是个聪明人，在分场景叙事之后，在下一个场景，便让我们的孔武和安茜聚首到了一起，并产生了大段大段的对白。两条平行线第一次交汇，一条感情线就此拉开帷幕。
【接】象征一 皇权与压制 服从与反抗
【场景六】
安茜看到伤心欲绝的素樱父母，偷偷来到奉先殿祭拜素樱，遇上孔武。
安茜悲观认命
安茜悲观认命
孔武不认命
安茜：我知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我们还是奴才，路还是一样。就算我们咬破嘴唇，也不可以说半句辛苦。只要我们的主子要我们死，我们也要开心的死，心甘情愿的走。
孔武：我绝对不会心甘情愿，与其哭哭啼啼的认命，我宁愿靠自己一双手去改变命运。
安茜：可以吗？
孔武：为何不可以？那一班主子当然是想我们做一辈子奴才。你应该说，除了我们自己，有什么人有资格说我们不可以！
安茜低头笑笑，并不相信
安茜仍然认命
孔武很激动地说完这番话之后，镜头给到安茜，她只是低下头微微一笑，并没有被孔武说服，也没有改变自己认命的想法。
安茜：如果有这个本事的话我会很羡慕你 ，但依据宫中规矩，我们做宫女不可以擅自拜祭，我连堂堂正正起一个火，给苏颖烧纸钱也没有资格，遑论改变自己的命运，谈何容易。算了，我知道认命是没用的，但你意气用事亦不见得你是英雄。我们虽是奴才命，但总算还有一条命，我知道你不甘心，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难，但总归你还可以跳出这红墙瓦壁...
孔武把素樱的笛子放在灵位前
谁知道这个时候，孔武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他把素樱的笛子藏在了香炉下，就在老祖宗的灵位前。
安茜震惊 大受触动
这个镜头可以和之前那个镜头对比，安茜一开始微微一笑，并不相信，但孔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孔武会做此举动，不由得颇为震惊、大受触动。
孔武：奴才并没有宫内宫外之分，最重要的是你的心灵。这个奉先殿，全紫禁城的人都说，要拜祭的只可以拜祭老祖宗，我孔武偏偏说不是。这些那么狗屁不通的规矩，只不过是想告诉我们做奴才的，就算是死后，也不可以给当做是人一般看待。我要紫禁城的柱子，每一次拜祭他的老祖宗的时候，都要向素樱叩头。我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主子向奴才叩头，有什么大不了！
【分析】
之前，平行叙事的时候，主人公的性格矛盾是要我们自己去品的。我们也很容易看出，孔武反抗规矩，不服强权，从不认命。胆识过人，正义感强。而安茜服从规矩，承受强权，从来认命。聪慧自知，清醒悲哀。而现在将两个人放置于同一个场景，就是要放大这种反差和矛盾，也清晰地向观众展示，二人的羁绊是如何产生的。
有一句名人名言，请掏出小本本记好：
有反差就有爱情，反差越大越虐恋。
我非常喜欢安茜和孔武的感情线，这场戏在我心中的地位很重要，这是安茜喜欢孔武的缘起。
我始终觉得，孔武喜欢安茜还是有三分天意的。截止到奉先殿这场戏，他的感情是这样的：
内心认为那个绣丝帕的姑娘是自己的有缘人，喜欢那个绣丝帕的姑娘。
以为素樱是和他笛声相和的人，对素樱有一点好感。这个具体可以从素樱死后他对孙白杨说的“我没那个福分”，和素樱死后过分愤怒看出来。
而这之后，孔武慢慢发现了——绣丝帕的姑娘，和笛声相和的姑娘，是同一个人，都是安茜。
因此，孔武深深喜欢上了安茜，认为安茜是他命中注定的人，愿意为安茜付出一切。
安茜与他互补的聪慧内敛的性格，以及他们之后风风雨雨一起经过的一切......那都是后话。
我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孔武很早就知道丝帕并非安茜的，他是否还会对安茜如此情深？
而安茜喜欢孔武全在“人为”——安茜对孔武从来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认知，奉先殿这个场景就是安茜爱上孔武的第一步。
试想一下，一个在宫中忍气吞声，步步为营的姑姑，已经习惯了被压迫被不当做人看，已经适应了后宫冷漠的规矩，已经从此认命，不作他想，这个时候，忽然看到了孔武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坚强倔强，从不认命的人，会受到怎样的震动？
如果说安茜是规矩制度最好的适应者，那么孔武就是规矩制度最好的反抗者。安茜固然聪明，但境界只不过在于如何适应规矩，看透人心，来在后宫中保命，好早日回家和奶奶平静的生活在一起。而孔武似乎莽撞，但却是一个不盲目服从，而是不仅不被规矩所改变和压制，而是敢于改变环境，反抗制度的人，按照今天的话来说，他的这种精神已经超越了后宫众人，走在了整个时代的前面。
正因为如此，孔武把笛子放在灵位前的那一瞬间，这个人就在安茜固有的价值观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也就这样横冲直撞地撞进了安茜的心里，再难忘怀。
此后，孔武拼上勇气与性命为她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让孔武在她心中扎的根，愈来愈深罢了。两个互补的人，互相吸引，互相纠葛，为我们献上一段紫禁城中最缠绵徘恻的爱情。
【场景七】
孔武冲入火海
孔武拼死护住老祖宗牌位
奉先殿“走水”，孔武冲进火海，拼死护住老祖宗的灵位，因此得到皇上金钱与官职上的重奖。
【场景八】
没想到新官上任第一个任务是喂神鸦
没想到鄂公公作祟，二人新官上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喂神鸦，真是莫大的讽刺。
按照我们对以往剧情的理解，孔武可是拿弹弓射杀过乌鸦的人，深恨皇权压迫的人，会愤然拒绝对不对？
孔武爬上索伦杆喂神鸦
可没有想到的是，连陈爽都愤愤不平，孔武却泰然处之，欣然接受，爬上索伦杆喂饲神鸦。
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前后矛盾吗？孔武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分析】
其实乌鸦的伏笔行至奉先殿场景，已然足够清楚明了，可是编剧笔锋陡转，让讨厌乌鸦背后代表的皇权的孔武，去喂饲神鸦。
而为了自己的官职，孔武选择了接受，与从前判若两人——不得不说，这是编剧精妙的一笔讽刺。
这也有助于我们更全面的了解孔武这个人。
他是一个不畏强权，勇敢冲动的人吗？是。
他是一个不择手段，只求上位的人吗？也是。
在前面几集，已经交代了孔武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在村子里，为了活命，他摸爬滚打，偷盗、欺骗的行径也做了不少。
而他入宫之后，买官，还自己设局，放火救灵位，包括之后的救皇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之人。
而他确实也做到了。
孔武实现诺言
孔武实现诺言
所以，孔武不仅是规矩最好的反抗者，更是规矩最好的利用者。利用�他不服的规矩，去达到他想要的目标和位置。
就算不服神鸦与皇权又如何，为了上位，他可以忍。
我喜欢《金枝欲孽》的原因，就在于其中没有一个伟光正的人物——每个人都有其光明善良的一面，也有其阴暗丑恶的一面。孔武就是一个这样，亦君子亦小人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故事的后面，他愿意为了安茜放弃金钱、前途、甚至性命，才会那么的让人感动吧。
象征二 阴暗萧瑟 诡异不详
【场景一】
吊死陈妃后有乌鸦惊起
在很多阴谋诡计、害人性命的场景中，都出现了一大片乌鸦黑压压飞起的画面。这里面选取了最典型了一张，就是在第一集，如妃娘娘派人吊死陈妃，陈妃心怀怨恨，出言诅咒，但终究逃不过一死的命运。陈妃死后，从紫禁城上空，给了陈妃的宫殿一个俯视的镜头，此时左上角的屋檐处，乌鸦如黑云压城一般惊起飞散，仔细看还能在右下角看到一个吊死女人的影子，更加显得阴暗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分析】
这可以说是“乌鸦”在各个影视剧中最广泛的应用，我们对乌鸦的这一意象其实相对来说已经较为熟悉了。“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典雅。”在这首《天净沙·秋思》里，“昏鸦”便渲染了一种凄凉萧索的氛围。在紫禁城中，充斥着阴谋与冤魂，“乌鸦”这一不祥之鸟的典型符号无疑被百倍千倍地放大了，除了凄凉萧索，更添阴暗惊悚的氛围。在渲染氛围之外，也呼应了宫斗的主题，后宫之中无休止的斗争，使后宫成为一个勾心斗角，波谲云涌，阴气盛行的地方。
象征三 乌鸦反哺 眷眷亲情
在故事的尾声，孙白杨自断手指，答应其父孙清华放下过去。孙清华一家三口决定离京返乡，白杨却坚持为存忠义，回宫送福雅最后一程，让父亲和妻子皓雪第二日一早先行，他在入黑前赶去十里坡会合。为了让爹放心，他说：“在娘亲灵前，我断断不会食言。”
【场景一】
乌鸦衔走白杨的戒指
第二日，天理教暴乱，皇后借机杀戮。孙白杨终究还是没有逃过痴心与执念，返回寻找玉莹，最终与玉莹相拥葬身火海，化作两具枯骨，只余一个炭黑的玉戒指，被乌鸦衔了去。
【场景二】
孙清华等待
白杨烧成炭黑色的戒指
镜头转至十里坡，孙白杨之父孙清华，仍在等待他的儿子，前方是他们一家三口触手可及的全新生活。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乌鸦叫，孙清华抬眼望去，只见乌鸦原本衔着的黑色物体从天空中掉落下来，静静地躺在皑皑白雪里。
清华明白儿子已经死的事实
清华悲恸
孙清华上前几步，拿起了只余一半的炭黑戒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属于他儿子的。清华握紧戒指，眼中泛泪，道：“我知道你不想对爹食言，爹明白。”
【分析】
为什么要选取“乌鸦”在这里作为“信使”的角色呢？我觉得，原因有二：
其一，昭而显之，因为前面几集一直在铺垫紫禁城多乌鸦这件事，因此让乌鸦从如妃手中衔走戒指是非常合理的。
其二，在古代，“乌鸦反哺，羔羊跪乳”象征子女的孝顺感恩。纵观全剧，我们都知道孙白杨是一个侍母至孝，也因为母亲的死对孙清华心怀怨怼，表面上反叛忤逆父亲，是一个“逆子”的形象。但随着剧情深入，种种迹象表明，孙白杨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他其实对父亲的感情和孝心并不比对母亲少多少。一直到最后几集，他才更加理解父亲的苦心，与父亲与家庭达成了和解。
而这样的一种隐忍内敛的孝心和感情，在最后一集的结局中无疑得到了彰显与升华——乌鸦将烧成炭黑的戒指衔至孙清华处，孙清华一眼认出了这是儿子的戒指，知道了儿子虽然已死，无法和家人团聚，但仍惦念着与父亲诺言。
我仿佛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白杨：“爹，对不起，孩儿不孝，终究没能放下我的痴心妄想，没能放下那个人。但我已应承你，入黑之前赶到十里坡，我已托紫禁城的乌鸦给你捎信，希望爹之后能够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悲伤，开始全新的生活。”
清华：“没关系，孩子，我理解你，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追随自己的心。爹明白你不想对爹食言，爹明白。”
不得不说饰演孙清华的老戏骨演技超群，每每看及于此，我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大多数剧都在拍痴男怨女的爱情，亲情只是点缀，而唯有TVB的大多数剧，尤其是这部《金枝欲孽》，能够把数条亲情线，譬如孙白杨和孙清华的父子之情，如妃和小格格的母女之情，玉莹侍奉母亲的孝心，尔淳侍奉义父的孝心，以及安茜为了奶奶毅然报仇等，拍得如此动人可感。
关于这一幕，经常看到网上有观众问：“乌鸦为什么要衔走孙白杨的戒指？又怎么会那么巧衔到十里坡，刚刚好掉落在孙清华的脚边？孙清华怎么认出炭黑戒指是孙白杨的？又怎么一眼看出孙白杨已死？”
而我想说的是，如果说乌鸦伏笔“皇权”的象征是妙笔，“阴暗氛围”的象征是常笔，那么“亲情”的象征就是神笔。书也好，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画作也好，无论是哪种艺术形式，烂俗的作品往往脱离生活，平庸的作品往往照搬生活，而优秀的作品，都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本身的。
即使这最后一幕有种种不合常理、不可思议之处，但正是这样一种“巧合”，才成为了神来之笔——他们的亲情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甚至“超现实”，成为了父子之间心有灵犀，心心相映，拳拳情深的最好证明。也正因为于此，我们不会过于看重这一幕是否合乎逻辑和常理，而是意还未解，人已沉醉——为孙白杨和孙清华之间的父子亲情深深动容。
乌鸦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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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我是林语杉。在简书写书评影评，还有同人故事，光怪陆离，脑洞清奇。常昼伏夜出，深夜写字，一向认为好的文字不作指导，只作陪伴。
“其实，我是一个作家。”要像天仇和星爷那样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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