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三世忘川情
苏青螺想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那个让她一眼忘不了的人儿了呢,她可是千辛万苦的跑到这深山野林里来了。
将早晨刚收集好的晨露煮开,放入茶叶,一瞬间清香袭来,果然还是那样的讨人喜欢。
那人说他最爱喝的就是这白茶,清香扑鼻,却又不会回苦黏腻,人活着就这一辈子,干嘛要先苦后甘。
思及此,轻轻一笑,有如春风拂面,暖化了心扉,她最喜的就是泡一壶茶,倒满两只茶杯,一杯自己喝,一杯给远在万里的他。
“今日中午有笋子吃了,可惜你忙着,吃不到呢。”苏青螺将茶水送到口中,果然甘甜滋润,待那杯茶水冷了,撒在了地上,又重新沏上了一杯。
春笋最是细嫩,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拿起花锄挖着这笋子,偶尔累了,就稍作休息,反正也不急。
她在这已经住了五年了,早已习惯了此处的天气变化,没一会她就匆匆拿起花锄跑进屋里,雨点滴滴答答的砸到了门前,虽声响不大,但是小雨绵绵却也容易打湿人衣裳。
她坐在门槛上,两手支着脑袋,不知为何好似看见了他撑着把青色纸伞,迎面朝她走来。
遥想那年湖边,她本是湖岸上的摆渡人,天色已晚且下着大雨,她边想着不做生意了,早早的把船靠岸绑好。
她撑着纸伞正准备回家,那人用一纸扇遮面跑来,见他孤身一人,苏青螺于心不忍就上前遮住了他。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可知那些船家,还有哪个在做生意吗?”那人问道。
“公子可是要去对岸吗?”
“嗯啊,我得一友人相邀,不料天公不作美,不过我那友人死脑筋的狠,估计还在等我。”那人抖了抖身上湿掉的衣裳说道。
“那你稍等,我撑船载你去吧。”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那人虽踏雨而来,却也不见如何狼狈,刚刚离得远看不甚清楚,现在看来却是个翩翩少年郎。
苏青螺穿着蓑衣,在外头撑船,那人这在里面自说自话道着谢,又说了自己的名字,去对岸有何事,见苏青螺没有回应他,又撑着她的伞来到了船头与她说话。
“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啊。”顾茗歌问道。
苏青螺心想,这把戏也太老套了吧,回回来做她船的人都说这个,只是她一概不理,他们也就识趣的说些别的了。不知为何,她都是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哦?那是在何处见过?”
顾茗歌认真的想了一番,“小时我也曾来过这,当时有个阿婆撑船,里面坐着个玉人儿,那玉人儿叫青螺你说对是不对?”
苏青螺心里一惊,但是方圆百里不知道她名字的那是少之又少,所以并无多想:“那当是有缘了呢。”
说着话儿,感觉时间都过得飞快,不多久就到了对岸,将伞直接送给了那人,他本来也无伞只好不做推辞。
那人撑着青纸伞,一步一步明明声响不大,却敲进了苏青螺的心房。
“阿螺,子安找你好苦。”顾茗歌走到她面前时,渐渐的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苏青螺挪开了视线,示意他将伞收起不要淋湿了屋子,他将一切做好,将依然呆坐在门边的苏青螺抱起,“阿螺,你想我了嘛?”
“子安,很想你呢。”
那天苏青螺还是煮了和平常一样的菜,一样的分量,原因无他,她早早都是做好两个人的,只是她静静地自己看着一切,假装那人在而已,如今那人真的来了。
“阿螺的手艺还是跟之前一样好呢。”顾茗歌吃的心满意足,并不反感苏青螺不与他讲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青螺躺在了里面,有点木然的脑袋随着那具温暖的身躯靠过来,才有些苏醒了一般。
“子安?”
“嗯。我在。”
“子安?”
“子安在呢。”
“子安?”
“阿螺,子安在呢。”
“好。”
苏青螺渐入梦境的时候,一阵温暖,一入梦境却又浑身冰凉。
那人原是个游散的王爷,谁也不拿他当一回事,她也只当他是个游散的公子哥,却不知他胸怀天下,只是拿表面唬人,内里暗中布置了许多,真是个表面没心没肺,实则黑心黑肺的人儿。
将与他的过往在经历一番,不知为何突然到了城门之上。
“阿螺,你下来,没用的,我已经征战到此了。”
苏青螺一身青衣可人,一如当初的摆渡西施,但是身上的枷锁却告诉她,她是个罪人,叛国通敌的罪人。
她也不知是谁的错,他的错吗?可是男儿不是就该征战四方吗?她的错吗?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成了明国的公主,还是所谓最尊贵的那个。
“子安,不是你我的错,我也不知是谁的错,就让我代替这个错吧。”
她从城墙之上跳下,她本以为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忽然有人将她接住,那人深中三箭,箭箭越发的靠近心脉之处。
她的父皇似乎有些丧气,更多的是悔恨,她有些看不懂她所谓的亲人了,可是当城门被破因为将军受伤导致将士们,见人杀人,连孩啼都不放过的时候,她忽然有些懂了,为何她所谓的父皇会有如此表情。
她怕了这个世界,太多的血,铺天盖地,虽然都不是她的,却比伤在她心里更痛。
就在那里她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她不敢知道顾茗歌是生是死,她不敢知道明国最后如何,但是在她归入山林的时候,还是知道了,顾茗歌没死,明国全军覆没,连百姓也几乎不见了踪影,似乎收了一个荒国。
她不知自己是和心情,到了竹林的湖边,低头却见到的是个双眼肿胀的泪人儿:“子安没死呢,死的不是子安就好,我怎么会这样想?”
眼泪越发的流淌,当顾茗歌将她喊醒的时候,她木然的睁眼,将他抱住,她还是贪恋着他的温度呢。
就此过了一个月,这个月是顾茗歌过得最是舒坦的日子,每日与心爱的人作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苏青螺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多了,直到那日他说:“阿螺,跟我回去吧。”
她笑的越发的欢快,让顾茗歌觉得有些看不透当年的那个人儿了,仿佛这笑本就不该存在这人间。
那日启程的时候,突然有大批人马将整片竹林包围,她安静的跟着他上了路。
离开竹林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那曾经待过五年的地方,现在却物在人不在了。
“子安,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以后会有机会的。”
“嗯。”
那日的她格外安静,静到顾子安不时的和她说话,都没有理会,他忽然看向她似乎看穿了什么,却又好似没有。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忽然说想看看萤火,顾茗歌带着她两人到了一片草地上,他们走过的地方,萤火虫渐渐地飞起,她靠在他的怀里,“很美呢。”
忽然她闭上了眼睛,一丝血从嘴角流出,唔瞒不住了呢。
“阿螺,你做了什么!”顾茗歌慌张的给她擦着血,一点也不似那年杀伐果断的君王。
“子安,我不想继续错下去,我许你三世,我们来世再见,好吗?”苏青螺每说一句,都承受着痛苦的滋味。
“子安不许你走,什么三世,我不要,我只要你这辈子!”顾茗歌觉得自己要疯了,抱着她马上就要赶回去,却被她摁住了手。
“子安,这是噬心,时辰早已过去了,你好好听我说。”
一听是噬心,他就更难受了,折磨从五脏六腑到心脉,最终导致血脉枯萎而死,难怪她一整日都不说话。
“我许你三世,一要永远不见你,二要永远不理你,三要永远不思你。”苏青螺说着,说着轻轻的笑了,“子安,你要好好的。”
顾茗歌不懂,明明所有事情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要如此。
后来他才知道,她五年来一直在看他,知道他为了平定天下,不折手断,为了巩固皇位,娶妻无数,他手上的鲜血,她要替他偿还。
她说:“子安,有时候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反而惹人恼呢。”
“我有时候真是羡慕临安,他就那样死脑筋真好,固守一方净土,真真是好极了。”
“你知道吗,我每晚都要梦见父皇他们,还有城门口的孩子,他们问我为何不救他们。”
“婆婆说,你是他的妻啊,你为何不能好好的劝诫他。他杀戮太多,会遭报应的。”
“我也怕你被报应呢,所以我来替你最是好了。”
他坐在偌大的皇宫之中,喝着一点也不似她泡出的白茶,他苦笑:“你怎么狠的下心,三世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