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与了一场告别

我离开医院的时候，老爷子的呼吸、血压都正常，腿也有劲儿，家里有个影像专业的，有个医保、120方面的，所以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当儿子问最坏结果时，我肯定：最坏瘫在床上，我们会好好照顾他。这是对远方儿子的安慰，也是我的真心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况且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是有真感情在骨子里的。

最坏的结果竟然是离开！我们整个大家族的人，估计都是早上五点多开始接电话，慌张，赶路……我也是开着车灯走，拐到了不知什么路上，开始导航……

进家门，我先抱着你姑姑哭一阵儿，我知道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意义，我也经历了与自己父亲的离别。其实这一天，到底是谁来谁往，到底是谁扶我起来，到底是谁一直在我身边，不太清楚，一直泪眼朦胧。但是你舅舅赶来我很清楚，我看他从车上下来，看他一脸悲伤，看他又离开，又叮嘱我……一院子的人，这是我的唯一血亲，我竟然有那么一秒恍惚的疏离感！但是你爸爸的结拜兄弟们来鞠躬，顺便拍拍我，我鞠躬还礼，彼此心照不宣！

悲伤是肯定的，但我只是哭，在农村人的围观中，哭得声音不响的就是不孝顺的，我就是！

你爸爸抱着你爷爷骨灰盒走进来，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我们跪在地上哭。哭一个具体的人没了，盒子里只是装了象征和念想；哭这个院子，25年前，桌子上铺的是龙凤呈祥，欢声笑语，现在哭声一片；哭走过的岁月，有一些我们并未珍惜……

去墓地时，男人们走在前面，女人们坐车，我熟悉的那些背影，今天都不挺拔，不管长者还是孩童，原来悲伤是可以压弯人的！当帮忙的人开始填土，我双手伏地，很凉，茅草的残枝很硬，我听见了自己痛彻心扉的哭声———那个鲜活的人，从此之后成了回忆，变成了“据说”。尽管作为长媳，我多来过一次，知道墓穴很好，里面的“宫殿"也讲究，所有一切一应俱全，也知道另一个世界并不寂寞……

前几天看过一篇报道，关于“冷冻"技术，在液态氮的作用下，绝症（或临近死亡）者冷冻起来，等到能攻克这类问题再“醒"过来。但是，我宁愿选择安静地离开，犹如落叶的告别，去期待下一个轮回！

擦干泪眼时，那些帮忙的人，拎锨扛镢，穿过麦地田垄，有说有笑……看！这就是世界的样子，一边痛哭，转头却看见了笑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你姥姥打电话：昊刚去，还不适应，是不是他爷爷去世的事儿先缓缓再告诉他？

又叮嘱：多宽慰一下他奶奶，人老了都不容易。

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太太总像一位优秀党员似的，处处为别人着想，其实自己住院16天，于昨天刚刚出院。

我不想隐瞒，我们必须学着面对，还要勇敢地直面而对！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我不会逃避，也不会遮掩，我们开启成人模式———没事不找事儿，来事解决事儿。

但是对我来说，很难，对你来说更难。就像今天这场告别，都陷在了悲伤中，我挺想抱抱儿子，让你在妈妈肩头哭一场！但这或许并不是爷爷想看到的，他喜欢看见儿孙们阳光灿烂，看到大家都在潜心干自己的事儿。给我们一段时间，一定会如他所愿！

眼肿，头疼……明天在家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