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爷孙俩
小时候,爷爷给我说评书“薛仁贵征东”,话说开元年间,一日早朝,三拜九叩之后,太宗无精打采,愁眉不展,疑虑重重,众臣见状,以为是皇上一夜春宵龙体欠安,心里忐忑,做声不得,良久,唐太宗始说出来由,原来皇上昨晚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一光屁股毛孩儿对其夸下海口;‘千金不换,保尔征东’,疑是谋逆不祥之兆,问道于百官,可满朝文武无一能应答,逐冀望当朝军师徐茂公,徐茂公略一思苻向太宗打了一句机锋:“日出山西一点红,飘飘荡荡影无踪,三岁孩童千两价,必定保主去征东”,寓意将星下凡,暗示唐太宗李世明征辽东,由薛仁贵挂帅。
当然,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这句打油诗的玄机在那里,及至后来才了解到:第一句是地名山西,薛仁贵的家乡;第二句是下雪的意思,雪即薛;第三句三岁孩童千两价,三岁的孩子值千两身价,一将难求也,是人贵,即仁贵;第四句必定保主去征东,薛仁贵一生征东平西,为大唐立下功劳无数。
字面平平,背后的引申却别有深意,可谓字字珠玉,可见汉语的玄妙,幽深,俞是细细品读俞能嚼出余味.
小时候,爷爷教我一首诗:“秦吞六国汉登基,万里江山一局棋,世上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土泥”。那时虽似懂非懂,不大解其意境,但小小的心灵,却着实生了几分苍茫之感,随即熟记于胸,至今不忘。
长大后,我查阅资料,看到了这首诗的全貌,而爷爷教的只是其中“断章取义”的寥寥几句,他也知道作者是清顺治皇帝,却不清楚是其出家时所作,当然,以爷爷的受教育程度,能够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小时候,爷爷念了毛泽东年轻时写的一首诗:“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说毛出生于一富农家庭,父亲让其读书认字是为继承家业,毛在父亲的记帐本上写下了这首诗。又说毛的父亲是一大善人,救了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地理先生,也称阴阳先生,现在叫堪舆,也就是替人看风水。好吃好喝,从无怠慢,地理先生临终之际,感念其救命养老之恩,无以为报,给毛的父亲指点了一处风水宝地,嘱咐死后葬身此处,可保后人非富即贵。毛父遵之,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代雄主毛泽东。
对于爷爷讲的毛泽东发迹于风水先生的说法,我不以为然,置之一笑耳,对于毛泽东的诗词确是大感兴趣,陈毅谓之当代“诗坛盟主”,我深以为是。且不说重庆时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也不说长沙时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单说“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这样的柔情与浪漫,比起李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也不逞多让。"自信人生两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这样的雄心与壮志,比起以大气豪迈著称的苏东坡也技高一筹吧?“大江东去浪淘尽”在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每每读到毛泽东的诗“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他那特有的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深深感染着我,随之内心涌起一股壮志豪情,产生汉语古文特有的审美享受.这是现代很多年轻人所感受不到的.
因为爷爷潜移默化的熏陶,幼时的我对古文对史学仿佛有了与生俱来的厚爱,整个精神世界,有了古典的底色。在我看来,当代文学是粗鄙的肤浅的,散发着恶俗的气味,使人不忍一睹,至少在美学上是欠缺的,远远比不上古人的韵味和雅致,所以,我打心眼里喜欢毛泽东的诗词,喜欢他那一代人的风流大气与豪情,古文学到他那里也算告一段落了,自他身后,再无大师.至现代,虽然也有喜欢的小说,但是自觉不可与前者相比也。
小的时候没觉得爷爷有什么了不起,长大了之后才知道,爷爷对我的影响有多么深远.小时候,小时候的记忆很多,但所有美好的记忆无一不与爷爷有关.爷爷生于草芥,没于平凡,自始至终跟工业社会无缘.在的时候,他就像是传统社会的一个活化石,虔诚敬畏的保存着历史的传说,一尘不染,虽然如今这样的活化石也不在了,我想,在以后的时光里,在如今的时代里,再也不会遇到像爷爷那样可爱可敬的人了.我真庆幸我有这样的爷爷,我真庆幸我有这样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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