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藏宝图连载小说绝世好文

遗失的藏宝图(十)

2017-05-19  本文已影响8人  元诩
几捧前尘皆云烟

此刻天正阴沉沉,满天是厚厚的浊云,风不知从何处刮来,肆虐地卷翻园中高树青绿油亮的枝叶,让人的心也不由阴沉几分。

屋内正有两个女子,那作丫鬟打扮的女子身材高挑,神色不善:“我就是要走,你拦不住我。”赌气的意味明显。

陆黛正在镜前画眉,青色的轻烟似的眉,说不出的雅致好看:“我没有要拦你,你来到清风堡的第三天我就要让你回去,可是你不愿意。”她满不在意地提醒,遭来预料之中的白眼。

十三堂怒其不争:“你怎么如此窝囊,在他面前,还不够糟践这妆呢!还画什么眉,不如一走了之。”

“你是侠女,可以不用脑子,可我不行,我还有一家老小要顾。”她收起黛石,挑选起耳环。

十三堂独自气闷不已。

陆黛却又道:“你看,这个石榴花样式的不错吧?”对镜比划了一下,镜中女子明眸善睐,多有丽色,她满意道:“很衬脸色。”

十三堂干脆把她肩膀扳过来,严肃瞪着她:“你醒醒吧!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陆黛皱眉:“为什么你们都说我执迷不悟?我爹娘都挺看好他。”她很奇怪,友人与家人对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十三堂不假思索:“因为你爹娘以为你是个大笨蛋,但我们知道其实你不是大笨蛋。”

“按你这个说法,刘谌就该娶个大笨蛋才能情投意合了?”

十三堂点头。

“就是说,因为我不够笨,得不到他喜欢?那为什么我不感觉是这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十三堂下结论。

陆黛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忽然拿出个碎花包袱开始打包东西,都是些金银细软。十三堂站在旁边,不明所以。

陆黛把收拾好的包袱塞在十三堂手里:“你赶快走,在八月十五之前,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朱照,一切他全权负责,任何消息都不要让我知道。”

十三堂傻了眼:“你要做什么?”

陆黛望着天边阴沉沉的云,心却仿佛看到了光明:“我要做一个大笨蛋。”


遥远的韩都城中,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年轻人听完十三堂的传话,轻轻敲击案几,冷笑道:“她现在不就是一个大笨蛋?!还用再装?”

敢这么正大光明嘲讽她的人只有朱照。

十三堂犹对她把自己扫地出门的行为气愤不已:“这忘恩负义的家伙,着实可恨。”

角落里一身黑袍的老者却笑眯眯:“嗯,她这是要搏一搏了,也好也好。”

好吗?朱照一直不服气老者一直说陆黛做事果断优于他,转念之间,真若是换做自己,又该如何?

最起码,他没有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撞的鲜血淋淋的勇气与魄力,以命为赌局,向死而生,他真怕她真玩火自焚。

他往北方望了望,狭长的凤目存着一丝忧虑,愿她能及早醒悟吧!


夏日暑气蒸腾,灼灼天光,树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树枝上,阵阵蝉鸣震耳欲聋。

陆黛此刻无比怀恋冬雪,她正坐在树荫下乘凉,但是连凉风都变成了烦闷的热风,感觉就像将要上锅蒸熟的馒头,已经从里到外冒出了热气。

也不知道哑仆去干什么了,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平日里也就是和他,能略略聊上两句,可惜哑仆既不是女子,亦口不能言。否则得此良友,秉烛夜谈,抵足而眠也是一桩美事,真是人世间满是遗憾啊!

她不喜丫鬟小厮随侍身前,这时候想打听一下刘谌去哪了都没有半个可以使唤的人。

天光灼人,她想到了清风堡一处避暑的绝佳去处。

湖畔翠竹林,刘谌点着熏香在屋外闭目养神,惬意间,有脚步声传来,他侧耳细听,不用睁开眼,就知道,他那个磨人的娘子又来了。

没有哑仆告密,她依旧找到了这里,真是让他无奈啊!

装睡,只能装睡……

陆黛在翠竹湖畔看到他,极为开心。

屋外小榻上,他睡得极熟。她反而觉出些好笑,搬了个小木凳坐在他身旁,为他驱赶蚊虫。

其实她做事目的性极强,很少做无用功,本质上她和他也算是一种人,只不过,她用粗莽伪装,他用温文尔雅的冷漠姿态面对着芸芸众生。

他本就生的极好的眉眼在斑驳的树荫下更见清俊,她用手拂了拂他的黑发,犹如上好的丝缎一般光滑。

她知道他没有睡,平日里他们虽然在一间房里,可是也总是防备着彼此,她睡床,他卧榻而眠。

多少次梦醒,借着月光,她偷偷瞧着他的眉眼,她不敢这么触摸,因为她刚起身,他就已经醒了,眉目中有着一丝防备。

她还会杀了他么?

像现在就很好,她又轻轻拂了拂他脸颊,脸颊清瘦,她皱了皱眉,想起她娘说过的话,看她把自己夫君养的多瘦啊,难怪得不到他的欢心。

“你说你爱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做。你功夫好,怎么身体总是很虚弱呢?”她声音轻轻柔柔,如一缕凉风夺炎热。

“哎,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不,你明明是为什么不敢表现出喜欢我?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也好,让我输也输个明白。”她戳戳他的下巴。

“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要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她手指轻轻瞄着他的眉形,长眉入鬓,让她心底隐隐有些欢喜。

如果此刻他们是真正的夫妻多好,他乘凉来她摇扇,他饥时她洗手作羹汤,他寒时她素手裁衣裳。

当真不能么?

她柳眉含愁,情之一字,愁煞人。

情窦初开,就遇如此春心不动如山的男子,当真命苦,犹如刚拿起刀剑的孩童,一出门就遇上一名绝世高手,一个眼神就要让孩童哇哇大哭,哪还有什么勇气和实力与之相抗。

“今晚,我就做一桌你爱吃的菜,咱们举杯话衷肠,你说好不好?若不成夫妻,也要成一世知己。这样可好?”她拍拍他胸口:“我知道你醒着,好不好?”

他无奈,闭目答道:“好。”

她惊喜若狂,微俯身,在他眉间轻轻一吻:“那我去准备!”然后喜滋滋地快步跑开。

太好了,她要去准备了!

后面,刘谌睁开眼睛,目光幽幽,只有让她伤的更狠,她才能死心。

他本不想做的如此之绝,她步步紧逼,他只能不留退路。

他从来都想着如何把她推开,无奈她执迷不悟。


太阳已经落山,白日里的热气也稍微退却。繁星点点,映在月亮的后面,带来一院的清辉。

陆黛仰着脸看着深蓝色的夜空,唇用红色口脂细细点过,在月光下娇艳无比,脸颊用胭脂晕染,多了几分女儿家含羞带怯的娇态,更让她添了几分姿色的是眉间的梅花钿,红色花瓣衬得她眉眼如画。

平日里没有修饰过妆容的女子,一旦精心打扮过后,就极其惊艳。

对镜细观,乌黑柔顺的长发盘成发髻,几缕碎发披散下来,带出几分飘逸灵动。身着粉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梅花,用一条蓝色烟水罗腰带束住,外披一件逶迤拖地的粉色轻纱,整个人犹如含苞待放的水莲花。

她对镜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特地在院子里摆了果盘菜品,又去公公婆婆处请示了一番,刘老爷依旧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倒是刘夫人对她暗含鼓励,并给了她一支青玉簪。

她满心欢喜,最起码终于是在清风堡有个人还是看好她的。

桌上摆着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角儿,三鲜汤,还有蜜饯红果和蜜饯葡萄,并还有一盘荔枝,都是刘谌最爱吃的,她特意向婆婆打听过。

早就让丫鬟小厮去找刘谌,定好了时辰,她吩咐丫鬟小厮一切闲杂人等都不准进院子。

收拾好妆容,她在院中独坐,满心满眼的欢喜。

她想象着他来到院子里,看到这样的她,一定满是惊喜,一定会露出那天那样腼腆如少年的羞涩,不,一定比那时候还笑的温柔。

陆黛望着月亮发呆,时不时地站起来望一望拱门处,又满心忐忑地坐下,一会儿又拿出小镜照一照,看轻拂的晚风是否吹乱了她的发。

她点了熏香,虽然她不爱这香味,但是刘谌素好风雅,她为了能合他心意,也甘愿点了一支。

可是,月上柳梢头,他还未来,菜都有些凉了。

她不敢催促,省的他不悦,再负气不来,这是她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

多年后,她想起这个月夜花朝,总是感叹当时的良辰美景虚设,那样的心境,一辈子也只有那么一次。

在月影被乌云掩盖的时候,那道拱门有了动静。

哑仆肩上扛着一人,看那素白青衫应该是刘谌。

她站起身,疑惑不解,哑仆看到她,亦是一愣。

那宛如星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陆黛却只看到刘谌,扶他到屋里,屋里只点了一盏红烛,她本来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心思,如今倒把他照的面容模糊。

“他怎么了?”陆黛把刘谌安置在床上,看向哑仆。

哑仆比划,喝醉了。

陆黛在心中哀叹,她这一桌子东西和心思算是白瞎了。

看他面颊发红,双眉紧皱,脸上似是涂了一层白粉,十分不自然。

她没有多想,有些担心地对哑仆道:“你去叫丫鬟打盆热水进来,我看他很不适。”

哑仆默了一默,走了出去。

她轻抚他胸口:“你这是干什么,喝酒伤身,如果不愿意,可以不来啊!”如此这般,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以他的个性,即使后悔,也要把想好的事情做完。

她叹口气,想挑一下灯花,实在是太暗了。忽然一阵清风徐来,灯灭了。

她起身欲观,怎么可能一阵微风灯就灭了呢?忽然刘谌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醉意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一使力把她带入怀中。

她笑了笑,没想到,醉了还更有诗情画意了。她柔顺地躺在他怀中,静听他的心跳,却听他心跳的极快。

忽听他道:“真热,真是太热了。”说着,就要解腰间玉带。她手忙脚乱为他宽衣:“相公,你老实躺着,我帮你。”她带着几分羞涩,这是她头一次称他为“相公”,心中有着难言的甜蜜。

待解除外衣,刘谌还是嫌热,她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良家女子,怎好再主动解他衣裳,只好道:“我去拿凉扇。”

她刚要走,罗裙便被拽住:“别走!”她一下子又跌坐他怀中,压到一物,引得他一声闷哼。

陆黛皱眉,隐隐觉出不对:“你等着,我去掌灯。”可是那双大手牢牢拉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她听到许多人正往这边赶来。

她明明嘱咐过不让别人进来。

她更加心慌意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她不得而知,但是既然如此浩浩荡荡,所图非小。

她极力挣扎,又不敢强行动武,他身子弱,又是为了她如此纠结,借酒浇愁。

没想到平日里这文弱书生竟然力气如此之大,她还是小看了刘谌的功夫:“你放开我,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挣扎间,她的秀发散落腰间,形容狼狈。

人声越来越响,许多灯笼如同萤火虫一般,直奔春晖园而来。

她无可奈何:“刘谌,你放开,放手。”无奈之下,她咬住他的手背,不过一瞬间她就觉得错了,他根本不怕咬的,她忘记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又错了,这会儿的刘谌很怕咬,一下子就收回手,抱着手哀嚎,全无气度。

莫怪说饮酒丧志,平日里风华绝代的人物,如今喝酒喝得如傻子一般。

而在此时,那一大队人已经进了院子。

她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整了整衣裙,便迎了出去,因为她隐隐约约听出有丫鬟在喊“老爷,夫人”。

不知何事竟让他们来到这里,而且明显气势汹汹,和傍晚去向他们请安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在庭院站定,便见她公公婆婆走过那道拱门,神色不善地看着她。

“请公公婆婆安。不知深夜来此,有何要事?”她奇怪于婆婆痛惜非常的眼神。

“谁去里面看看?”刘老爷忽道。

她怎么觉得是抓奸的场景呢?她急声道:“相公正在里面歇息,喝了酒,正闹脾气呢!”

闻听此言,周围的人都是惊疑不定,特别是她公公婆婆的脸更是铁青无比。

下人们纷纷往后面看去,自发让出一条路来,陆黛见那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斯文儒雅的青年,看清此人容貌,她几欲晕厥。

纵如她,到此刻怎会不知被算计了。

“我从来没有听到丫鬟说让我今晚来赴约,倒是我提早告知陆黛,要在书房歇息一晚。”刘谌目光阴沉,看着她。

她跌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知道大势已去,她百口莫辩。

但还有一事不明,她转头望去,早有小厮把醉酒那人带来,惊鸿一瞥之下,只觉那人剑眉星目,长得委实不错,可她真的从未在清风堡见过此人。

那层白粉,想来应该是易容所致。

“竟敢勾引他,你胆子实在不小。”刘老爷怒目横眉,恨不得立马要将她除之后快。

陆黛忽然昂首而立:“我并不认识此人。刘老爷不必多言,也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刘老爷气急,她自嫁进刘家,从来都是恭顺有礼,哪会如此胆大妄为。他快步上前,扬手就要打在她脸上。

她不退反进,眼神坦荡凌厉:“今日之事,实有误会,我陆黛拿父母起誓,勾引之事,纯属胡捏乱造。”

刘老爷被她一瞬间迸发的气势震住,他总觉得他要是一巴掌打下去,后果难以预料。

“哼!”他一负手,挥袖离去。

刘夫人则痛心疾首看着她,似是不信。

陆黛拿下发间的青玉簪,双手恭敬递给她:“刘夫人,想来我没有那个福分做您的儿媳。”

刘夫人似有不忍:“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陆黛却叹:“我不想辩解,但是你我两家约法三章,我如果心仪他人,何不离去之后再做打算,何苦把美事变作一桩丑事。”

刘夫人讶然:“原来你竟不知他身份?”眼中有着一丝欣慰,亦有一丝恍惑。她望了一眼自家儿子,收回玉簪,幽幽叹息一声,也随刘老爷离去。

夜凉如水,月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们都没有说话。

陆黛看着院中的一桌子饭菜,长袖一挥,盘碗勺碟洒落一地,声音刺耳。

她愿做那个笨蛋,可是,没有人需要她做个笨蛋。

“八月半,我自会离开清风堡,刘公子无需担忧。”她转身离开,再也无话可说。如若不是为了两家百年之谊,她现在就想离开这里。

今夜,她的妆容极美,连心如死灰的样子也有别样的美感。

“放火烧了吧!”他轻轻吩咐一声。

春晖园自此消失在清风堡。


作为闭门思过的弃妇般的存在,陆黛在一处极幽静偏僻的别园中,名叫“逸翠园”。

她极不喜欢这么绿树成荫的地方,但是倒不失为避暑的好去处。

丫鬟来报的时候,她正哼着时下正流行的小曲儿。

“王爷说,是他喝多了误闯春晖园,让少夫人受惊了。”丫鬟神色中是说不出的高兴,她就说少夫人不会是那种人。

“你错了,翠瑶。”陆黛停下来,看着外头日头炎热异常。

丫鬟不明所以:“哪里错了,少夫人?”

“叫我陆小姐就好,我不是什么少夫人了。”陆黛依旧哼着曲子。

丫鬟哪敢接话,悄悄退下了。

陆黛知道,这件事是一次警告,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她哪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呢?她是韩都城里的当家人,人人称赞她聪慧无双,世人难及。

绿黛朱照同心春

芙蓉带水十三堂


秋已至,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逸翠轩的小路上,她早就告诉丫鬟们不要清扫,每日里,她都踏着落叶去清风堡后面的树林里散步。

金黄色的树叶铺满地面,她总是想起在家里的时候,爹娘吵架的声音,从来没觉得如此想念。

她想念韩都城里时常与她斗嘴的朱照,师父熬的药香,小芙沏的清茶,一切的一切,都好过在这里苦熬时光。

所以她决定提前离开这里了,赶在中秋以前,和亲友团聚。

她未施粉黛,衣着也极为朴素,在这之前,她要和一些人辞行。

刘老爷那就略过不提,到了刘夫人那里,刘夫人泪眼朦胧地握住她的手,说了半天话。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终于知道了她以为一辈子也无法知晓的事情。

刘谌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为了给他治病,遍请名医,更甚者,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被送到寺庙,整日跟着那些和尚诵经,到了七岁的时候,才接他回家。

整日跟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一起,他的个性极其沉闷。为了不辜负祖辈希望,刘谌的爷爷又让他拜师学艺,一离家就是五年。

他回来后,发奋图强,还未有所建树,便又一病不起,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他曾说,大丈夫立于世,当成大事。

“我以为,你我两家也许真的能结两姓之好,可惜天不遂人愿。”刘夫人感慨一番,似还是惋惜甚重。

“明天一早我就离开了,多谢您这一年多的照顾。”她最后施了一礼,缓步离去。

晚膳过后,陆黛还是去见了他。

她比初到清风堡的时候沉稳许多,一处处打量着,闲庭漫步。

她总觉得有未尽之言,颇有不吐不快之感。

在桃花树下,她迎风而立,正见他凭窗远望。

她走进书房,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为何无情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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