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那么“坏”,可如何是好?
看《绝望主妇》,男人说:“女人太坏!”理由:玛丽毫无征兆就举枪自杀;苏珊和伊迪为抢男朋友开撕;勒奈特整天在家拖着几个孩子见丈夫回来就喋喋不休甚至大发脾气;布里强迫症高压手段齐发,把日常生活、花园布置、孩子男人治得“一丝不苟”;年轻漂亮主妇嘉比更坏,锦衣玉食见异思迁,背着男人勾引小园丁。女人们那么坏,男人可怜又无奈:一个被妻子搞得没老婆,一个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一个被老婆闹得不想回家出了轨,一个被妻子管得出了心理问题要离婚,一个整天不着家就毫不知情地被戴绿帽子。
看《守婚如玉》,男人说:“女人太坏!”理由:一个费尽心机把男人拉上床,之后心机圈套不断,屡屡欲擒故纵的小三;一个发现丈夫出轨不依不饶、吵闹冷战要离婚的原配。两个不省油的女人让男吃尽了苦头,小三用尽心计地扮柔弱、装无辜,见缝插针地刷存在感,破坏男人的“归家”大计;原配理直气壮地与他冷战、赶他出门、叫嚣离婚,搞得男人颜面尽失,气急败坏。
看《小别离》,男人同样跟我说:“女人太坏了!”理由:吴佳妮天天天跟男人叨叨叨、吵吵吵,完全不顾及男人的职业收入和家庭情况,又想又算,挖空心思想送女儿出国,把男人吵得离家出走去找妈;童文洁雷厉女高管,训老公像训儿子,管女儿只要求离家近学习好,在家里搞一言堂、独裁主义,逼得男人谎言不断;年轻小娇妻更坏,动辄逼男人在继子与后妻、异母哥哥与弟弟的问题上表态,一定要确认男人在乎谁更多,把男人逼成苦瓜脸青光眼。
比这些女人“坏”得段数更高还可以参见《宫心计》、《甄嬛传》。
抛开电视剧,生活更戏剧。
好几年前,有男性朋友跟我讲他与女朋友的分手。我很惊奇地问他:“上周你们才一起旅游过,感情不是很好吗?”,他一脸愠色地跟我说:“屁!太坏了!交往一年多了,说是爱我,可从来没有……”然后愤怒得脸红脖子粗地看着我。好半天以后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交往一年多,女生既不主动也不同意跟他啪啪啪以示“真爱”。我当场无言以对。
另一位男性朋友对我讲起他离婚时,我大吃一惊,明明前不久还一家三口甜蜜幸福秀恩爱,怎么说离就离?他摇头叹气对说我:“唉!一言难尽!是我这些年把她惯坏了,也可能是她婚后有娃,她母凭子贵才露出‘坏’嘴脸:我回家,她吵我不做家务!我不回家吃饭,她吵我在外面喝酒鬼混!我父母不来,她说带孩子没人帮忙!我父母来了,她说老人罗嗦难相处!……。”滔滔不绝的倾诉中,那个已是“前妻”的女人“七出”全犯,忤逆到顶,只恨如今不流行写休书。
每当面对戏里戏外的这些雷同又雷人的论调,我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鲁迅先生的那句:“商是妲己亡的,周是褒姒坏的……。”
上帝用亚当的肋骨造了夏娃,夏娃却在蛇的诱惑下吃了伊甸园的禁果,自己吃了不算,还给亚当也吃了,从此人有了原罪。以我的理解,这一篇在说原罪的同时还将原罪起源精准定位到女人。于是原罪伴着“女人”世代永生。
我不是女权主义者,从不支持女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我不支持部分女性因为社会地位或财务自由在男女以及家庭关系中随便、混乱、任性,也不评论眼下社会上不良现象中男女的道德取舍。
从“人人平等”的基本前提出发,良性的男女关系应该基于互相尊重、彼此认可、互补互利的模式,家庭关系也可以看作是政治关系的缩影,个人认为同样可以适度参考“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
人的行为有好坏之分,人却不能如此简单的归类为“好人”和“坏人”;人性有善恶之别,人也不能因此粗暴划分为“善人”和“恶人”。从“人”这个群体概念出坏,尚分不出好坏,基于性别的评判又如何令人心服口服?
女人就是“坏”这个论调从何而来?我是这么想的:
从历史发展来说,近一百年来,女人的境遇转变、社会地位的提升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从隐于家庭的“三转”到踏入社会舞台;从仰人鼻息的从父、从夫、从子到自力更生;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转到婚姻自主。女人在全面融入社会,凭个人能力将业绩从家务操持扩大到社会劳动的过程中,取得了财务自由和话语权。
从男人对女人的认识而言,随着境遇的改变,女人越来越“不听话、不顺从、不妥协”!中国的男人在一百年前的革命中打开家门放出女人,留洋归来将“Lady First”当作时髦社交理念时,并没有想过女人会这么快学会表达自我,并且敢于在各个领域大声说“不”。在他们的预想中,也许只不过是厌烦了“小脚妇人”,希望得到一个摩登女郎,却没想到终有一天,摩登女郎跑得太快,脱了手心,难以驾驭。
千百年来低眉顺眼、深居简出的小妇人,不再以男人为“天”,因为财务自由、人格独立,敢叉起腰跟男人叫板,火眼金睛令男人的小动作无处遁形,一言不合,说走就走,喊离就离,令男人们处于丧失主动权的危险中。依照人们的惯性,对不可抗力一定会找出堂皇的理由,有力又有利的高度概括为:“坏”,于是有了好多“坏女人!”
所以,这种“女人坏”的论调中确切包含的应该是一部分有代表性男人的两个意思:搞不定女人,以及,吃过女人的苦头。
搞不定女人是因为女人的“战斗力”大幅提升。这首先得归功于时代,在向女人们敞开世界大门提供机会的同时,也给了她们成正比的压力促使她们快跑。在这个时代中女人得到的指令要求是这样的:既有传统的“下得厨房”,又有与时俱进的“上得厅堂”;既要貌美如花,又要赚钱养家;既要职场拼杀,又要回家带娃。女人是一种可怖的韧性动物,她们咬牙化出三头六臂,在生活中左冲右突,进化出无数技能,于是有了“女汉子”这种生物,并一路勇往直前的过程中,逼迫进化出一支叫“娘炮”的异生军。
吃女人的苦头,是因为男人那些小动作无可遁形。女人们能把苦头从面前转移到男人嘴边,应该感谢一些双重标准。比如说:男人拼事业不顾家叫“上进”,女人升职加薪不管娃叫“失职”;男人拈花惹草叫“成功魅力”,女人追求者众多叫“水性杨花”;男人不究仪表卫生叫“本真”,女人不顾形象叫“影响市容”;……。女人的“现实”在这些双重标准下同样体现,于是咬牙在理、法、情扎实站稳脚跟,生生把自己炼成一块照妖镜,将男人的不良心思动向照得无处遁形。男人们倘有既成事实,女人们会杀个干干净净毫不留情,用实际行动和个人实力牢牢捍卫自己的话语权和应得权益。男人们在讲不过、打不过又奈何不得的时候,只得摇头兴叹:“女人坏!”
从成因到表现,女人是这么“坏”的。于是有人要说,基于同性维护同性,我这是一边倒,难道女人没有真“坏”的吗?
有!那种人性龌龊、丧心病狂、作恶多端的“坏人”,不分男女,害己害人害国家者为数不少,可诛可杀。不过,那一部分不在我今天想要讨论的范围内。
重回本文开头,《绝望主妇》要表达的是一群主妇们因为无穷尽的生活压力生出的“绝望”,那种生于心底的“绝望”存在的最好佐证就是那一声枪响。
《守婚如玉》中并不是只有男人左右为难,满心纠结,小三因为感情寄托断裂、爱情无望生出的怨恨与疯狂是真的,原配因为丈夫出轨,失望沮丧表现方式极端也情有可原。片子的本意要表达的不过是感情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小别离》中的重点表达的是当前教育体制下,孩子与家长在大考中的焦虑,夹杂家长应对孩子青春期反应的思考与策略,同时表现不同经济实力层级家庭在孩子未来选择中的问题侧重点。而不是为了批判女人的絮叨,或是在家庭生活中的强势。
而那两位朋友对女人“坏”的吐槽则全出自于“自我”,讲的是他们要求的“理”,没有评判价值。
试将“女人坏”的论调换主语,变成:“男人坏”、“老人坏”、“孩子坏”,是否仍然说得通,是否仍然能被普遍流行?把人群无论用男女或者老幼区分,如果仅仅只有“女人坏”成立,用道理解释不通用哲学可以解释吗?
一种观点,如果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多半有失客观;一种说辞,如果只从自己认可出发,多半有失公平。
如果有人面对一种明显偏颇的观点,还采取强调、认同甚至扩散传播时,只有一种原因:这种观点他深得他心,对他有利!那么我不做任何辩解,不去做开解“顽固心”的无用功,只提醒他去想 “可如何是好”的策略和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