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容颜

她的容颜

中学的时候，我剪短过一次学生的波波短发。妈妈说，她小的时候也剪过这个发型，当时照了照片别人抢着要。

最初的记忆中她冬天的时候用的大宝，其它时候没那么干燥则不用。洗完脸，等她挤出一点在手上，然后我接着拿过来，我说，挤多了，她拿瓶子，从我手上一点一点地再吸部分进瓶子里。

再后来，她用过一次玉兰油的套装，大概是洗面奶和面霜，那个时候不太兴用爽肤水。用洗面奶洗完脸，她说，这个小孩子不可以用。有段时间脱鞋的地方放着她的两双高跟鞋，鞋尖是尖的使我觉得很奇怪。

我上小学时她开始卖蔬菜，夜里骑着自行车去拿菜，车后座两侧跨铁筐，经历了很长时间的风吹雨打日晒。

中间放弃过卖菜生意，外出打工，我在电话里说你回来。然后一天中午放学回家，门外晾衣服的绳子上挂着时髦漂亮的衣裳，一件雪白短袖衣服上有个粉色的女生形象。我以为是别家姐姐的衣服。进门她笑着跟我说话，整个人白而带着亮光，我竟然觉那好像不是我的妈妈了。窗台上放着带眉夹的小镜子，回家后她已经用第二套美白膏搽脸，一盒两个，皮肤白嫩好看。没多久脸上开始长了很多斑，不再用那个搽脸了。

她回来接着卖菜。我相信那个美白膏让她回到了最开始的白，她的腿和外婆的一样白嫩，凝脂一般。牛奶味的沐浴露香，我惊奇地盯着过她的皮肤。脸脖子和手臂是和别人一样的色，没有裸露在日光下的皮肤却白嫩。睡觉的时候意识里喜欢贴着她，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接触的极细嫩又软。

和一个已结婚的姐姐聊天，她说刚和老公相亲的时候他特别帅。我问：“现在呢？”她一脸平静：“看多了，不知道帅不帅了。”

很多时候妈妈的太多对于我来说是日常又理所当然。

就像是突然的事情，她说她的眼皮塌下来了。我这才注意到原本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了，就好像是多长了一层眼皮，反而依然是好看。

我在外地念大学，惦记家里的狗。我说，你发张狗狗的照片给我看看。照片发来，她抱着狗微笑着。她过了第四个本命年了，上一次她在暗淡灯光下脸部显得异常老，给了我恐怖的震惊。我看着她安慰自己，是灯光的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跟她说，你在灯光下显得有点老。这一次这张照片真的告诉我，这几年她的的确确开始衰老得明显，皮肤松弛，皱纹厉害。

我哭过好几次，因为那张照片对我来说太突然的她的容颜衰老。

对她来说衰老不是突然的，她自己应该是很早就感觉到了，并且经历了皱纹的一天天变深。就像我20岁就注意到自己若隐若现的法令纹。

我突然想到我六年级的时候，她卖菜的第三年。吃完饭她带我逛超市，在化妆品那儿我买了一盒眼膜。我告诉她，我回去给你贴这个，因为你有黑眼圈和眼纹。

原来从那么早她就开始变老了。

入了深秋，穿上件老式薄外套，她说，这个

很多年了。我说，你该买件外套了。她说，我不需要打扮了，你多买点衣服打扮打扮。

她的“三眼皮”看着依旧是漂亮。记忆中有一年盛夏，我跟在她的白裤子后面，卖菜的叔叔开玩笑说还以为哪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