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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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亚正在阳台上修指甲，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散发柔和的光晕。其实她的指甲并不长，可她就是不喜欢让指甲超出指尖的肉，多一点也不行。

每次剪指甲，小亚的脑海里就一直盘旋这么一句话：喜欢养指甲的人，多属滥情。尤其是小指甲，越长就越有花心的几率。

小亚觉得这句话很好笑。滥情和花心，和指甲有什么关系？无辜的指甲呀，无端飞来这无妄之灾，确实有点滑稽。

她修剪完自己的指甲，在阳光下又细细端详一遍。粉红的甲肉，圆润的指尖，没有一丝污垢，干净又精致。她很满意。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阳光很温柔，散发出淡淡的爱的气息，两人相互修指甲的场景浮现在小亚脑海。这种情调在婚后的平淡中渐渐消耗殆尽，直到现在，连基本的生活仪式感都没有了。

恋爱一阵子，婚姻一辈子，婚姻不该埋葬在平淡中。想到这儿，她抬起头冲客厅看球赛的男人喊了一声：“老公，你出来一下。”

里面的男人正紧绷着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似乎并没有听到小亚的喊话。

她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叶戈，我在叫你呢！你听到没有啊？”

“有事就说，这球赛正精彩呢！”

叶戈不耐烦的声音穿过浅蓝色的推拉门，强行灌入小亚的耳朵里，让她有些不悦。球赛球赛，你眼里就只有球赛！

她走到客厅，猫着身子站在叶戈面前，挡住他的视线，“球赛就这么好看？”

小亚今天穿了一件粉紫的吊带低胸睡衣，这一弯腰，秀发自然优雅地垂在脸颊两侧，还有几缕顽皮地跑进聚拢的衣物里。那里的雪白肌体圆滚滚地拥挤着，似要逃离禁锢以示抗议。

可是叶戈无动于衷，仍旧挑着空隙看向两米之外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带球带球！快快！别被后卫断了！……传球啊！……我靠！怎么踢的球！是不是还没睡醒呢！哎呀，小亚，别挡着我行不行？”

小亚淡然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直起身子双手环胸，盯着这个即将暴跳如雷的男人。

果不其然，叶戈当即就跳了起来，迅速夺过小亚手里的遥控器，一边愤恨地打开电视，一边与她怒目而视，憋红了脸粗着嗓子低声怒吼，“小亚！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在我看球赛时打扰我！下次再这样试试，我真会跟你翻脸！”

“翻脸？叶戈，你现在已经翻脸了。”小亚固执地抢过遥控器，再次关掉电视。“叶戈，球赛永远比我重要对不对？”

“对！就是比你重要！”叶戈不假思索地回复道。他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个赌气的孩童转过头不去看她。

小亚表情严肃起来，“叶戈，你再说一遍。”

这冷漠的表情让叶戈慌了下神，可看着被她攥在手里的遥控器，再想想没看完的球赛，心底的懊恼和怒气又开始噌噌往上涨。“你就是没有球赛重要！谁都不能阻止我看球赛！”

说罢，他粗鲁地抢过遥控器，顺势推了小亚一把。小亚一个没注意，踉跄几步倒在沙发上，左肩的睡衣吊带颓然掉落，完整露出迷人的锁骨和香肩。

叶戈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把视线重新放到球赛上，甚至开始跟着激动和欢呼。小亚沉默地把吊带往上拉，手臂上被指甲划过的地方有些灼痛——那是叶戈第二次抢遥控器的时候被他的指甲划伤的。

小亚垂目看了一眼身旁的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也留起了长长的指甲。尤其那小拇指，超出了半个指甲盖。

她的心，瞬间掉入恐慌中。她不迷信，但是对于叶戈种种的改变，她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

他们有着很多的共同点：爱看悬疑剧、爱喝芒果汁、喜欢晒太阳，煮汤不放味精、进门先靠着墙站一小会儿、洗澡的时候不洗头、逛街最多只逛一小时……

甚至，他们都不喜欢养小动物，不喜欢绿植，更不喜欢留长指甲。

恋爱的时候，两人经常相互剪指甲。看着光溜溜的二十根手指，两人相视而笑并十指紧扣，满满的都是甜蜜和欢喜。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戈再也不看那些悬疑剧，说那些全是编剧的心理活动，太阴暗。他开始一边喝可乐一边看球赛，冰箱里的芒果汁，他再也没动过。

衣服从浅变深，发型从寸头变成短碎，板鞋换成了皮鞋，出门的Kiss bye消失了，睡前的Good night也没了……连他的指甲，也积攒着力量拼命生长，变成伤人的工具。

他说，人总是要成长，不可能一成不变。是的，他变得越发成熟稳重了，这样的变化，有时候也让她深深着迷不是吗？她为此褪掉乖乖女的矜持，在他面前扮演一个熟女的角色，在婚姻里尽量保持愉悦地同步。

小亚有些困惑，这些看似成熟的标志，真的是因为成长了吗？有些习惯，真的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改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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