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奔忙(5)

2021-02-11  本文已影响0人  刘启辉教书匠

      袁芳自打认识管彤之后,生活也丰富了一些,有几回两人还逛个街、喝个咖啡。从管彤那儿袁芳才知道滨城有四川商会,自己在滨城上学工作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可见自己有多封闭自己。从学生到教师,从校园到校园,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上大学时,袁芳就很打怵与人打交道,就知道蒙头学习。什么学生会、社团活动啊,她一概不管。从小到大,她觉得成绩才是王道,如果不是自己成绩好,也走不到今天。不过,大学期间因为自己的内向和不热心参与集体活动也吃了不少亏。每次到了测评的时候,袁芳的专业成绩总是第一,但是只要加上社会活动等加分项,袁芳的名次就掉得很厉害,有一回都差点三等奖都够不着,私下也有同学都给她鸣不平,可她自己慢慢也习惯了,谁让自己那么内向呢。最近有个流行语叫小镇做题家,袁芳觉得自己就是小镇做题家,满以为自己的刻苦努力能换来美好的未来,哪知道年过四十,还在苦苦挣扎。

      和管彤喝咖啡时,乡音时不时提醒着袁芳千里之外的老家。袁芳不愿意去想,自打奶奶去世之后,她就刻意与老家拉开距离。高考填报志愿时,袁芳都选择了远离老家的城市,最远的是哈尔滨的一所高校,可惜自己分数够不着。最终录取在滨城,离家两千多公里,够远的了,也让袁芳在大学期间轻松找个理由不回家。在滨城读书七年,袁芳暑假就没有回去过。她情愿在学校看书、打工,也不愿意面对那个冰冷的家。

      袁芳的老家是一个山区小县城,四面环山,交通闭塞。有些老人一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因地处山区,人均田地少,地里的收成还不能果腹。每年到了春夏之交,就有点捉襟见肘,只能靠打零工挣钱买米,撑到新米出来。改革开放之后,大家都愿意去东南沿海打工,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只有年底,打工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才能显出热闹来。一过元宵节,山村又归于平静。

      袁芳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弟弟排行最小。弟弟是历经千辛万苦超生的!小时候,老家那边计划生育抓得特别严。小时候袁芳在村头和小伙伴们玩耍,有些热心的大婶就会用惊恐而又急促的语气跟袁芳说:“袁芳,我刚才看到计划生育工作组的人打村东头过来了。你赶紧回家让你爸妈躲起来!”每逢这个时候,袁芳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那,血往上涌。这种感觉和自己看电影,看到八路军战士就要被敌人发现时的紧张状态一样一样的。村里有些人像小品“超生游击队”那样,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四处躲藏。但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工作队的人会野蛮地撬开门,将值钱的家具搬走作为抵押,交完罚款才能搬回家。遇到一些人家里只剩一座空房子,一贫如洗,工作队一气之下拿根竹竿,都能把房顶上的瓦捅了。袁芳小的时候跟着看热闹,心里非常害怕,生怕有一天轮到自己家头上。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妹妹出生时,不敢去医院生,叫了附近的一个接生婆接生。妈妈被疼痛折磨了一个晚上,终于把妹妹生了下来。妈妈疼醒的第一句话就问:“是男孩女孩?”接生婆遗憾地说:“女孩!”话音未落,妈妈一听号啕大哭,刚才生产前那么疼,妈妈也没有这么大声哭过。一句“女孩”就击垮了妈妈。那凄厉的哭声撕裂了寒夜的黑暗,袁芳至今记忆犹新,年幼的她那天半夜被妈妈疼痛声、哭声惊扰着,发现奶奶也去隔壁帮忙,被窝里只剩下袁芳一个人。担心害怕的袁芳一整个晚上抱着小抱被蜷缩在角落里,仔细地听着隔壁的动静,最后扛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妹妹出生后,还不敢声张,如果让工作队的人知道,就会强制让妈妈去结扎。所以妈妈的月子都是在姥姥家坐的,记得妈妈出门去姥姥家的时候,就像游击队员一样,把妹妹放在背篓里。为了不让人看出背篓里有个孩子,还得伪装一下。趁着妹妹睡熟了的时候收拾,生怕过程中妹妹醒来哭闹。袁芳在大人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村里的人套袁芳的话,她向来嘴巴紧。真难为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

      那时候的袁芳也想爸爸妈妈,在大人的教导下,袁芳在公开场合都不敢提,别人问起来,袁芳说爸妈去外地打工了。那些年爸爸妈妈东躲西藏的,袁芳自己都不知道爸妈具体在哪儿。最初是在姥姥家坐月子,后来又听说去东南沿海打工去了。宁波、东莞、广州不同城市间流动。那时候也不像现在有智能手机,一年到头连电话也很少有一个。袁芳就像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在小伙伴面前抬不起头来。别人家出去打工的父母一般过年回来一趟,看着小伙伴欢天喜地的样子,袁芳总是在角落里偷偷流泪。袁芳的父母过年很少回家,因为那是工作组蹲守最严的时间段。父母回来的时间总是不确定,回来了也不敢多待,悄悄地回来,悄悄地走。袁芳那几天的心情无法形容,一方面激动高兴还不能对外人表现出来。另一方面又担心父母随时会消失。以至于袁芳长大后对不确定的事特别敏感,她不能忍受事件的不确定,那会让她情绪失控、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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