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那个陌路的守望旅人
走过陌生而喧哗的街,风雨欲来前的城市显出一副颓唐的模样,生活停在某个熟悉狭小的咖啡馆,时间在指尖上流淌。流淌在每日清晨的报纸上,流淌在随手翻开的杂志里,流淌在昏黄的光阴里,流淌在夜里莫名泛出的泪光里。
你匆匆拿起桌上刚刚偶遇的CD,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在大雨将要清扫这座城市之前跑进了陌生的人潮。你望了一眼屋子门前忘情拥吻的情侣,转过身攀上长梯的扶栏,蜿蜒着回到自己的小屋。
你很自然的放了那张其实你也不在乎是否动听的CD,在雨水已经开始飘洒城市之际偏执地打开了小小的木窗,你探了探头,看见那对情侣仍旧在门前相拥,街上的人潮瞬间变得稀松,城市骤然间便好似一座冷漠的空城。
你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想念起远在故乡的父母,忽然你开始害怕这座陌生的城市,曾经你以为十年的相处会让你开始习惯它的节奏。你蜷缩在床边,开始害怕自己的未来,你开始怀念那些未被生存压榨过的时光,你开始再一次地想起十年前和他一同约定过要实现的梦想。
音乐在房里流淌,唱着夏日田园的忧愁,唱着时间匆匆的深刻,唱着早已昏黄斑驳的过往。你不敢再动身,你害怕身后那一柜子的书会再次开启一个个欲望让你把持不住自己成熟的模样。那些尘封在箱底的CD你也再不敢轻易拿起,他们就像是记忆中熟悉的陌生人一般,让你在偶然的插肩之后,无法自己的颤抖。
你走进浴室,拿起花洒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喷射,好让浸湿了眼眶的泪能顺着热水静静的流下。突然你想起了多年前登上火车离家的自己,那画面如同一曲铺卷着故乡气息的鸣奏曲,缓缓的刺穿了你单薄的身体。这一刻,你终于收起防备放声的哭了。
你们曾经一同读过《去日留痕》,一同看过《英国病人》。你们曾经都奋不顾身的为了心中的理想执拗着,就好像烈火之中越燃越勇的凤凰。可是如今,在这座城市里,你只剩下你自己和满地梦想的残壳。
你终于还是哭了,你再也不能承受那座梦中挥之不去的英国庄园,你再也不能承受黄昏的沙漠每一天干渴你的笑容,你再也不能承受晨曦时非洲草原的壮阔。今天,你已将自己埋葬,埋葬在钢筋水泥高楼林立的大都市,淹埋在冰冷凄寒的滚滚人潮中,坠落在这座跨越发展到灵魂追不上的城市。
沉默了这么久,你终于还是哭了,你再也不敢想起泛着氤氲的古旧楼房,你再也不敢想起奔跑在那座小小海岛上的他们,你再也不敢想起那个常年背着背包,任由时间在他脸上刻下故事的男人。如果不是昨夜那个电话,一通来自于阿根廷的国际长途。你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他说他找到了那两个人一直没有找到的瀑布。那两个人因为不愉快的旅行分开了,而我也仍旧孑然一身。你沉默了,电话里的空气似乎要凝结了起来,突然,那一头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他说或许离开后他会去北极寻找那座灯塔。你的心一紧,按下了电话。
关于释怀,人是不是真的有自我选择的权利,又是不是真的可以焚烧过往的自己,重新拼凑出一个。其实你很清楚,这个年纪再谈从前未免也有些矫情。你也清楚,在紫醉金迷的欲望世界里,你终有一天会迷失掉自己。那一刻你才发现,失去了他,原来不是命运的作弄,不过是自己早早种下的缘由。
你起了身,抚平了出现了褶皱的高级外套,走到镜子前想收拾荒唐的自己。你凝视着镜子,里面出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有着足够韵味,却又有如冰山一般冷艳的陌生女子,在别人眼里,那是一个风情又高贵雅致的女人,可是你很清楚,那不过是一副虚无苟活的躯壳。
想到这里,你全身无力的坐在了地上,放任自己再次哭了起来。雨水疯狂地浸没着这座入魔的都市,泪水放肆地吞噬着你伪装的躯壳。
突然你哽住了,猛的爬起身冲出了房门。你拂过蜿蜒的楼梯,在楼前定了定神,看到那对年轻情侣双目茫然的蹲在屋檐下躲雨,就宛若两个等待审判的囚犯。大雨仍旧放肆的对着这座懦弱的城市咆哮。你回过头,拉紧了自己的衣领,径直地走进了瓢泼的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