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06

亦忱：蠢货和傻瓜为什么不是同一类人？

文/亦忱

制图 亦忱

恕我直言，有些关乎人生成败的真理，不到一定的年纪是很难搞懂的。比如，区分蠢货和傻瓜，就属于不经历很多世事，就难以判定一个脑子拎不清的人究竟是蠢货还是傻瓜。

按照通常的理解，所谓蠢货可以这样定义：当一个人既愚昧又无知，明明做错了事却无半点自省，反而一味指责他人，且经常重复错误言行，会在同一块石头上会摔N+1跤。

而所谓傻瓜，是指一个人存在某种认知缺损，或不谙世事，或不懂事理，或没有心眼，遇事不知变通只认死理，老是干吃亏的事儿，甚至被人卖了还帮人贩子数钱。

相信任何稍有生活阅历又上了点年纪的人，要从自己熟人圈子里，找出几个蠢货或傻瓜，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下面，先讲一个可以用蠢货定义的故事。

有个年龄跟亦忱相仿的朋友，此人有五姊妹连同他这个居于老三的独子，一共是六兄弟姐妹。其父亲是一个干了一辈子钳工的手艺人。退休后，老两口在自己拥有产权的祖宅，跟这个独子一块过日子安享晚年。

话说这个颇有心计的老爷子，在自己的卧室里存有一个不小的工具箱，搁在床底下，加了一把很大的挂锁给锁着。平时也从不打开箱子看。我这位朋友对这个箱子里藏了什么东西，一直非常好奇，但苦于没有钥匙无法打开箱子看看。

有一天，他问老爷子：爹，你那搁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能不能打开给我看看。

老爸说：儿子，你没有发现我上了年纪经常丢三落四吗？我真的老了，把锁箱子的钥匙给忘记搁哪儿了。再说箱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这些都是我退休前心爱的东西，现在也用不着了，要是你喜欢，等我死了那都是你的。

大约在2017年秋天，这位朋友的父亲活到80多岁寿终正寝。此人居然不通知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到场，就用一把钢丝钳，把老爹藏在床底下的的工具箱给私下撬开了。发现全是些父亲退休前使用过的钳工劳动工具，唯一有点值钱的东西是一把还能使用的电钻，其余诸如各种扳手、老虎钳、螺丝起子，则形同废铁。

事后，当这个独子把打开老爸工具箱取出的各种工具展示在姐妹面前，自然无法说服姐妹们相信，自己打开工具箱取出的东西就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再后来，这个独子的母亲做主，说服五个女儿放弃与兄弟一道继承父亲那幢房屋的产权。当这位独子去办理房屋过户手续，依法必须要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签字确认放弃继承权才行。其中，有个一直跟哥哥不睦的小妹，以哥哥独吞了父亲私藏在箱子里的遗产为由，拒绝签字确认放弃继承权。虽然另外四姐妹轮番做这个小妹的工作，劝她别跟哥哥较劲，但小妹就是不改主意。最后，这位朋友答应给小妹一万元补偿，小妹才被几个姐姐拖着去办证中心为哥哥办理了父亲的房屋产权的过户手续。

这时，母亲发话了：让儿子给另外四个女儿每人一万元，说是对姐妹要一视同仁，哪怕拿自己的退休金也得给。

这似乎可以做一个有假包换的蠢货干蠢事的例子。

接着，再讲一个傻瓜的故事。

亦忱认识很多律师朋友这不是什么秘密。其中，有个正当盛年的律师朋友，是支付极高的机会成本，从某基层法院辞职自谋生路的那种做事非常果决的人。毋庸讳言，此君属于仕途踯躅多年前程无望才挂冠而去，不惜半道出家的那种具有丰富法律实务经验且才学和智商双高的律师。其人品贵重，性情高洁，知识渊博，办案的业务能力很强，前些年凡是我给他引荐的业务，几乎都令能客户满意。自然，此君极受本人敬重。这位前法官现律师，曾亲口给我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也是在2017年，有一个在湖北某地受了工伤导致一条胳膊残废的农民工，千里迢迢找到魔都他所在的律所，请他代理提供法律服务帮助维权。这位律师朋友见残废了一条胳膊的农民工非常可怜，遂决定只收此人不足挂齿的1000元差旅费便揽下这单成功希望非常渺茫的业务。但是，他为了自己辛辛苦苦不落好，也跟这位残废了胳膊的农民工签了风险代理合同：约定维权失败分文不取，维权成功则按农民工获得的赔偿金额提取20%作律师费。

然而，当这位老兄几次千里迢迢从上海去湖北某发生工伤的地方与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和法院及工伤发生的工厂交涉，仅差旅费就花了3000多元，遑论赔上了大量能带来收益的时间。结果维权大获成功，让这位民工最终获赔了80多万元。然而，后来发生的故事则令人大跌眼镜：当他收到维权所在地法院给律所寄来的调解书，得知这位农民工如数拿到了依法主张的80多万工伤补偿款，再打此人电话准备依据合同索要那16万元报酬的时候，才得知这个“可怜”的农民工已经从人间蒸发，其手机也停机了。

恕我说话经常直率到不给人面子，那天在一次餐叙时，当我听完这位律师朋友讲的这个故事，竟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这样傻呢？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的古人教诲吗？不知律师最大的执业风险是碰到“当事是人，事后是鬼”的业务吗？

记得上世纪知名的德国人朋霍费尔（Dietrich Bonhoeffer）曾说过：“愚蠢是一种道德上的缺陷，而不是一种理智上的缺陷。有些人智力高超，却是蠢人，还有些人智力低下，但绝非蠢人”。

不瞒各位，亦忱已经活过65岁了，在基层社会讨了一辈子生活，可说阅人无数，朋友中不乏天才级的牛人，也不缺蠢货和傻瓜。其实，按一个至亲的人前些日子给我作出不得不服的鉴定，我现在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有假包换的大傻瓜。现身说法可以这样下断语，直到今天我才以切肤之痛意识到这样的道理放之四海儿皆准：一个人若想保有一颗同情心又拥有正义感，得准备支付极高的人生成本，才能展示你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否则，在你的四周，几乎100%的人会断定你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自然，亦忱作为一个坦然承认自己是傻瓜的老朽，也更加坚信这个真理：一个人若能鉴定身边的蠢货，毫无疑义是一种本事；一个人若能跟蠢货和谐相处甚至成为朋友，则是一种非常高贵的修养。如果谁去要跟蠢货发生冲突，显然是一种得不偿失的错误。这是因为，蠢货必然会碰到对头，所以，以包容的心态对待蠢货，方能显示一个人的境界和格局。

有个智者说过，“我才不会跟那些意见不值得尊重的人发生争论”。他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大凡意见不值得尊重的人，几乎都是蠢货。

而跟那些看起来傻傻的人相处，则会是一种堪称幸福的人生际遇。根据我的人生经验，那些看起来比较傻的人，大都缺乏心计，一般不会暗中算计你。

最后，用马克·吐温的话来说：我们要对蠢蛋心存感激。因为没有他们，我们无法获得成功。

自然，对亦忱上面讲的这些故事和道理，信不信由你。

（202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