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写作试验田#看图写故事02期# 一个摄影师的店看图写故事群员文章

【看图写故事】摄影师的小提琴

2018-03-24  本文已影响1063人  胥枫

文/胥枫

乌樟巷的人都说我是著名的摄影师,可我从来没有碰过摄像机。

我每天站在店铺门口拉小提琴却没有一个人说我拥有一把世上最好的小提琴,或者说,没有人说过我是一名演奏员。

文/胥枫

三十年前,我来到乌樟巷是因为一封信与一个嘱托。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我站在巷口时天光几近雾色。一路冷清,家家户户几乎都门窗紧闭,直到我走到巷子的尽头。橘黄色的灯光从敞开的大门投射到门口的石板路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开了混泥土塑封的顶层,整个世界光亮了起来。

我循着直觉朝里走去。“阿旭,是你吗?你回来啦?!”一道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双鬓花白,一手扶着门栏,一手杵着拐杖。枯瘦的双手因兴奋而颤抖,青筋凸起。

逆着光,我只见着他的双眼散发着耀眼的光亮。我忙上前去扶住这颤巍巍的,佝偻着的身躯。近了才瞧清他有多瘦,身上的衣服像是挂在架子上似的。他仰头望着我,我诧异于这双浑浊的双目竟然能够发出如此亮丽的光芒。

他的眼眶湿润,身子因激动而颤抖。我一面扶着他朝里屋走去,一面听他喃喃絮语。“阿旭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还是家里好,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里屋,我刚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他又突然起身,姗姗走到电视机旁拿起一个陶瓷罐子向我走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杏仁我一直都有给你买,昨天我才换了新买的装进罐子里。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我抱着手里的陶瓷罐子,看着他一脸希翼地望着我,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你快尝尝看吶,真的是我昨天刚买的,之前的因为坏了我给扔了,陶瓷罐子我洗了三遍!真的是我昨天买的,你小时候最爱的杏仁。”他见我没有动作一时有些着急。

似想到了什么,他眸中的光芒突然黯了下来,颓然地垂下双肩,原本佝偻的身躯显得更加枯瘦矮小。“是了,你离家都这么久了,可能已经不喜欢吃小时候爱吃的东西了。都怪我竟然不知道你的喜好。”

他失落颓然的语气让我感觉揪心,像是被细小密麻的真一下一下刺入心脏,可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难过与辛酸。“不是的!不是的老人家,我不是您的儿子黎旭。”我急切地开口解释想要使他不要那么难过,不过我很快地发现我的解释竟适得其反。

“你……你叫我什么?老……老人家?你还在怪我么?阿旭,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因为家里穷就逼你去干农活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都怪我这个做爸爸的没用啊!就连你妈也觉得我没做对,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扑上前,紧紧握住我的双手,老泪纵横,语气里掩不住的难过与痛苦。

我连忙起身扶住他,想要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却拗不过他的执拗。“你原谅我好不好,对了!我……我在东巷口攒钱买了家摄影店,就是老陈他的摄影店,你小时候经常在他店里玩的那个老陈。他因为要回老家养老,就打算把铺子卖出去,看在你的份上他还便宜了我几十块钱!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我没用,都怪我没用。”

看到他被皱纹分割成一块块的黝黑枯瘦苍老的脸,还有他那双痛苦中带点殷切期盼的眼。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揪心、辛酸、不忍等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点一点将我困住。
  
“爸!你别说了,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当我脱口喊出这句话时,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那种令人窒息的黑雾终于散去。
  
他听到此,缓缓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的样子像是突然被宣告重了五百万大奖似的,惊喜之中又呆着不敢相信的不真实感。
  
我顿时辛酸无奈又心疼。说来也奇怪我竟会对他产生这些复杂的情绪,他于我而言只不过是陌生人,顶多算是朋友的父亲。当然如果仅有几面之缘的人算得上朋友的话。
  
没错,我真的不是他的儿子黎旭。暂时陪陪他吧,等他的情绪稳定了,我再跟他解释,我想那时他应该能够接受我不是他儿子的事实了吧。反正我也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父亲的遗嘱上告诉我,家里祖传小提琴有可能就在这里,就在这个不怎么繁华有些落后,却让人感到舒适安宁的乌樟巷里。
  
“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啊。回来就好,别走了,别走了。”他紧紧将我抱住,那一瞬间,我在一个陌生老人的怀抱中感受到了温暖与父爱。这一直是我渴望与期盼的。
  
我们家是音乐世家,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了。小时候父亲不是在外打听祖父那一代丢失的小提琴的消息,就是在家指导我拉小提琴。我们之间不似父子更像师友,所以我很少体会到那种平常且外溢的父爱。

找回丢失的小提琴从爷爷的遗愿到现在变成父亲的,其实我对找到它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心里还是隐隐渴望能够找到。那毕竟是我们的家族图腾,尽管我们家道中落了。

次日,我是在一阵饭菜清香中醒来的。下了楼入目的便是满满一桌的佳肴,我有些吃惊,只是吃顿早饭的事,竟然做了那么多的东西。不过我很快便释然了。
  
“阿旭,起来啦?快洗洗手吃饭,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做了些,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他有些局促地站在灶头旁,一脸讨好地看着我。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很难想象他是如何一边杵着拐杖一边在灶头旁做饭的。“诶,好,爸你也过来吃,我们一起吃。”我上前将他扶到旁边的饭桌上,余光瞥见灶头边的实木独凳后,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他坐在凳子上不时看看火候,不时颤巍巍地起身翻炒锅里佳肴的样子。视线竟然有些模糊。
  
饭后他兴高采烈地带着我往乌樟巷东巷口的摄影店走去,一路上见着街坊邻居便开心地拉着别人的手告诉别人,“我儿子回来啦!我儿子可厉害啦!你看这是我儿子拍的照片呢!可厉害了!”说着他便从衣服内包中拿出阿旭让我转交给他的照片。

在他开门的时候,一旁的大婶拉过我小声地说道:“小伙子,真是难为你了,自从老黎的儿子离家出走后,他开始渐渐变得有些疯癫。以前他老伴儿在世的时候还好一些,他老伴儿去世后,他整个人都更加疯癫了,夜晚的时候看到有年轻人从他家门口过就会拉着说是他儿子。白天看到异乡人也会如此。怪可怜的,你说他儿子咋这么狠心呢!唉……”
  
听到此,我抬头看向黎父。不知为何黎旭与他的身影渐渐重叠,脑海中陡然浮现黎旭说的话:

“乌樟巷?你要去乌樟巷?”
  
“你……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麻烦你?”
  
“乌樟巷是我的家乡,能不能麻烦你替我看一看我的父亲,我……是我不孝,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陪陪他?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唉,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黎旭是我父亲生前同一个病房隔床的病友,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谈,不过每次去看望父亲的时候,总会与他总会眼神示意问候,我想点头之交说的便是如此吧。他第一次与我说话,是在我与父亲讨论小提琴有可能在乌樟巷的某户人家里的时候。他听到乌樟巷三个字时,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与我讲了很多关于乌樟巷的事,最后便是拜托我替他看看他父亲。
  
在父亲离世后没几天,我第一次到医院看望黎旭,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在他们那个病房的人,进去了,痊愈出来的可能性为零,要么是平躺僵硬着一动不动的被推到太平间,要么是强行要求回家度过最后的日子。
  
我带着他让我转交给他父亲的一些照片,以及他为了表示感谢而送我的一沓照片,就这样动身来到乌樟巷。
  
收回思绪,我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婶,想起之前黎父对她的称呼,微笑道:“李婶儿,我回来了,这段时间麻烦大家对父亲的照顾了。”说罢朝她鞠了一躬。
  
她见此忙侧开身将我扶起来,一脸复杂地看了我良久。在她的注视下我越发心虚,强装镇定地微笑着回望她,礼貌谦卑又不卑不亢。好在黎父终于将店铺的房门打开了,他的呼唤声打断了李婶儿看破一切的注视。“好孩子。”李婶儿幽幽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跟黎父道别后转身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真担心她将我的谎言拆穿黎父会受不了。忙应了一声后,我朝他走去,他拉着我的手走进摄影店,一边跟我讲解,一边开心地望着我。恍然间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拉着我的逛街,一边解答着我的困惑一边开心地看着我。
  
随着他的讲解,我慢慢地打量起这家装潢有些老旧的摄影店,很快我的视线被左边墙中央挂着的一个小提琴盒吸引住了。小提琴盒侧下方的符号,那个似音符而非音符的符号我太熟悉了,家中每一把乐器都刻有这样的符号,那是我爷爷亲手刻上的!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混入了淀粉,渐渐凝固起来。胸腔中热血翻滚,一种急切的渴望直冲脑海。小提琴!代表着我们家荣誉的小提琴!它像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友,安静的挂在墙上任我打量注视。
  
察觉到我的异样,黎父渐渐止住话语望向我。看到我视线死死粘在小提琴盒上后,拍了他花白头发一下,恍然大悟道:“诶,看我这记性,人老了也不中用了。那个洋玩意儿是老陈送我的,我一看就觉得很值钱不敢要,但是他死活推脱。说他也用不上那洋玩意儿,不如就给你以后换钱娶媳妇用。”
  
听到他的话,我一时间有些挣扎,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渴望拿到那把小提琴,同时我也很清楚那把小提琴是一位父亲对于儿子的爱与弥补。可是,可是小提琴是我必须拿到的。
  
我心事重重地跟着黎父回到了家里,一时间整个乌樟巷的人都知道了黎家那个出门闯荡的儿子终于被黎父给盼回来了。街坊邻居都热情的跑到家里看“我”,有的送自家种的瓜菜,有的送的是买的来的水果什么的。
  
他们看到我时,只是轻微地愣了一下,眼神中带有一丝惊奇尔后便是恍然大悟般的了然。找“我”要了之前在外拍的照片后,热情地当着黎父的面说夸赞“我”的拍照技术,并且说道以后一定会来照顾我的小店,专门找我拍照。我一面强装镇定,一面心惊胆战地答应。
  
就这样黎家儿子是位著名的摄影师就这样在乌樟巷里传开了,黎父每天都过得兴高采乐合不拢嘴。奇怪的是,虽然每天摄影店都会来很多的街坊邻居,但是她们从来不找我拍照,只是聊天。我一面感到轻松,一面又觉得困惑。
  
直到我在人群中几次三番看到了李婶儿后,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她见我看到了她,了然地朝我笑着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我一时间感慨于乌樟巷居民的善良与纯朴。我每天拿着小提琴在店铺门口给这里,善良可爱的人们弹奏,有时听听他们的闲聊,更多的时候是陪伴黎父四处走走,就这样我在乌樟巷里住了下来。

白云过隙,时间飞逝。恍惚间我已来到乌樟巷有十个年头了,这一年像往年一样,却又不太一样。黎父是在这一年去世的,他临终前将我叫到床前,他说:
  
“好孩子,这十年辛苦你也为难了。谢谢你这十年来的陪伴,一这样的方式将你捆绑在我身边真的很抱歉,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我是真的很想他。你才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阿旭回来了,后来我渐渐清醒,明白你不是他。可是你对我这么好,就像是亲生儿子一般,我是真的舍不得你离开。我想,阿旭让你来乌樟巷,肯定是因为他回不来了吧。真的很抱歉,让你做了阿旭十年。”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不顾我吃惊的表情接着说:“可是,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另外一个儿子。我知道你很喜欢拉小提琴,我想你这般热爱拉小提琴的人,一定很喜欢那把琴吧。那么请你以接受父亲对儿子的爱,收下那把小提琴吧。不要怪我自私,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话让我很是愧疚,我到乌樟巷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把小提琴,而我对他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我如同父亲对自己亲生孩子一样。他把他的父爱都给了我,而我,又如何不为之动容?我对他好,其实是源于他对我更好。
  
他说完后,没多久,便安详地闭上双眼,神情放松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他是开心的,没有遗憾的走的。而我,终将活在愧疚中。自此,我每天都要摄影店门前为乌樟巷可爱的人们演奏,一是为了疏解愧疚,二是为她们的善良表示感谢。
  
虽然这里的人都说我是乌樟巷里最著名的摄影师,虽然我天天在店门口拉小提琴却无人说我是演奏家……

构思思路:创作思路


我是胥枫希望我的文字对得起您的时间。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