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之徒
文｜张三先生
请再等一下 ，还有受伤的世界 还有弥留的热切
李四走进小巷，停在一家花布遮着的门口，他来回走了几步，穿着个白背心摩擦着手掌，表情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终于他鼓足了勇气，轻轻的拉开了门帘，脑袋伸了进去。
“老板娘，老板娘，小翠在嘛”。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有些肥胖，胸口两坨肉都快掉出来了，正透着灯光绣着鞋底，听见声音，她往门口一看，一个脑袋伸在那里，吓了她一跳，看清楚那张面容，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瘪三李四。上次来点了小翠居然没钱付，还说赊账，可恶的是小翠还帮着他说话，嫖可以，赊账也忍了，还他妈把我家小姑娘的魂给勾了，她当场就发飙了，说李四再敢来就找人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老板娘抄起拖鞋就准备往李四脸上咂，李四见状，立马从包里拿出一大把零钱，慌张地说道：“老板娘老板娘我这次带钱了，你看，不信你数数，虽然是零的但是绝对够数”。
看着李四掏出了钱，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拖鞋扔了出去，这狗日才第一次来就让小翠帮着他说话，多来几次可不把人都拐跑了，店里就这几个姑娘，走一个她得损失多少钱，况且小翠在几个姑娘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赔本的买卖她可不做。
“哎哎，老板娘”。看见飞来的拖鞋，李四立马下意识地闪了出去，钱掉了一地，他连忙蹲下去捡，谁知一只脚踩了出来，刚好踩在他的两块钱上，他一抬头，一副活活的春宫图精华呈现在他的眼前。
“狗日的，还敢占老娘的便宜，再看狗眼给你挖掉”。正懵着，一脚朝着脸门就踢了过来，他立马摔了个仰面朝天。
“老娘告诉你，再敢来找我们家小翠，打断你的腿，拿着你的钱快滚，要快活这里一条街都是，随便找一家，别再让我看到你”。老板娘叉着腰，恶狠狠的说道，脸上的肥肉扭在一块，当真恐怖得很。
李四被一脚踹中脑门，正摊在地上摸着脸，听着老板娘的话，他没有出声，能在红街这地方开上一家店的，背后的势力少不了，可不是他这瘪三能惹得起的，这猪婆脚真他妈臭，这么大年纪还穿红色的，骚货，只能在心里骂道。
老板娘捡起她刚丢了的拖鞋，恶狠狠的盯了李四两眼，跨着大步走了进去。
李四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揉了揉头，这才慢慢地去捡他的钱，确认了一个硬币也没落下，他才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吐了口痰，往街口走去，走了五十米，他停在了一家门口写着按摩的地方，摸了摸口袋，又低头看了看，他盘旋了一会儿，一会儿抠抠脑袋一会儿抖抖脚，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望向天杀老板娘的那家店。
一看，一个小脑袋正在二楼伸着往他这看，天有些黑了，瞧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是谁，他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笑容，随即挥了挥了手，那边的小脑袋也朝他笑了笑，透着微弱的光芒，他再次用力的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走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李四走进房间的两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激情无限欲求不满的交合？去掉这些肮脏的东西，我老见两个卑微的灵魂碰撞在了一起，他们在北方的大雪天里拥抱着，紧紧的拥抱着。
李四回到了他大概十几平米的家，一张床，发臭的棉被烂衣服，两包方便面，一个铁碗，满地都是的烟头，他的全部家当。
门没锁，他径直推了进去，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拿起铁腕和一包方便面，铁腕里还装着他昨天剩下的汤，走到厕所，他把汤倒掉，然后把碗放在水龙头上洗了洗，他手都没有戳一下，上面的油脂很自然的附在上面，打开方便面，加佐料，弄完这一切，他慢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去。
“四哥，怎么样，今天爽不爽”，走到二楼，一个正在搓着衣服的男人满脸淫笑的看着他说。
他回了一个同样的笑说：“爽，爷们足足干了两个小时，一下也没停，哪天咱俩一起去试试，花街那边的妞可棒了，东升”，最后一句话李四故意加大了音量。
那边那男人一听，立马狠狠瞥了李四一眼，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王东升，你跟谁说话呢？讲什么呢？你狗日的皮痒了还是鸡巴痒了来老娘给你治治”。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一丝咔嚓的悲凉，吓得那男人浑身一颤，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媳妇，李四那小子瞎扯勒”。
李四笑了笑，得意地走了下去，楼底通道站着三三两两的人，拿着桶准备接热水，李四径直走到了前面，哐当接上了还没开的水。
“老四啊，你这天天吃方便面咋行呀，也不知道找个婆娘照顾你，丑点没事，能给你做口热饭也好啊，你看你这水都没开你就泡着吃，也不怕生吃出病”。墙角蹲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看头发，有些上年纪了，大伙管叫德叔。
“德叔呀，您就别担心我了，管好你老人家就好了，你看你们一个个的大男人，这大热天的还跑这来给媳妇接热水，图个啥，图口热饭嘛”，李四端着碗用筷子搅了搅，回答道。
“你懂个啥，你晓得个锤子，你这个单身佬……”，夹杂着各地方言的话语，大伙一人一句的讲道，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三十四个省，这一栋八层烂尾楼里，至少住了一大半，集合起来，都能开个人民代表大会。
“我不懂，我回家吃方便面了，你们就好好等着吧”。李四扭了扭屁股，立马跑上了楼。
“狗日的，踢死他我………”。
“四啊，都是那东西给坏了哟”，德叔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的老家哎就住在这个屯，我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李四一路唱着歌回到了自己的家，好不快活，谁能看出这是一个今天被人踢了脑门一脚的人，
他坐在床上，用筷子搅和着碗里的方便面，看着方便面散了，挑起就吃了，根本不管熟没熟，能吃就行，还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好色之徒
幽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些黑了，从小就黑，东北那嘎达虽说冬天冷，太阳对他这种天天光着屁股在外面跑的小鬼可不温柔。他一口一口的吃着，眼睛像个贼似地盯着碗里的面，不屑两分钟，一碗就解决了，他又端起喝汤，汤一口就喝完了，他呆呆的看着碗，看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出德叔刚刚讲过的话，“丑点也好”“能给你做口热饭也好”。
他正憧憬着，老板娘的话又插了进来，“打断你的腿”，他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打了个冷颤，他躺了下去。
二十岁他跟着同村的二叔来到这个地方，开始在工地上干，老板还算有点良心，第一年赚了点钱，他寄回了家，接着第二年，老板工钱拖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怎能受的了这个气，他喊了几个兄弟，闯进了老板的家。
三年强制教育，出来后，意气风发不再，从头开始，搬砖，洗盘子，零工……。钱不多，也足够生活，重点是这小子挺勤快，能干肯干。每月还能打点钱回家，家里还有最疼爱他的奶奶。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工友带他去了红街，男人的天堂，他沉迷了，从第一次起就沉迷了，一年的时间，一个勤快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老嫖客。赚的钱三分之一打回了老家，剩下的基本都干那事了，有时候没钱了，他就去耍赖皮，赊账，被打了几次之后也老实了，就偷偷攒钱去干那事，才落得个每天吃方便面的结局。
他不敢回家，也好久没回家了，混成这个样子，他没脸回去。他想改变，却越发着迷。女人的身体似乎有着无穷的魅力驱使着他靠近，什么是人，欲望满身，什么是男人，欲望满身。
“哥你叫个啥”，小翠的声音如母亲的低吟，唤醒了沉睡的他，他滔滔不绝的跟小翠讲了两个小时，从鹅毛大雪到韭菜饺子，二人转到大馒头。她是黑龙江的，他也是黑龙江的。
他猛的起身，拳头握得紧紧地，我要去找她，我要带她回家。
他穿好鞋，走下楼，已经是晚上了，太平洋吹来的风肆意的吹着，该是要下雨了。
一路走着，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这个冷水澡洗的舒服，他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接着走进了旁边的小巷，又转到了房子后面。这是一栋二层建筑，一楼两个房间比较大，二楼有四个房间专门做那事，小翠那间有两个窗户，一个靠着小巷这边，一个靠外边，只能走小巷这边，说是小巷，其实就是一个排水沟，两边都是墙，刚好可以借着脚力上去，他只想着上去，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雨越下越大了，他先把一只脚踩了上去，有些滑，拖鞋有些够不上力。索性把鞋脱了，这才慢慢的爬了上去，没爬几步，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他抱着脚，好像摔到了。在地上爬了好一会儿，才又爬了起来，揉了揉脚，又接着往上爬，这次爬上去了，刚好在窗户边，只是窗户都贴着窗户纸，啥也看不到，他得用手扣个洞，此时他正两只脚两只手同时撑着，一个不小心，就得滑下去。
他慢慢的移动着右手，轻轻地在窗户上滑了一个洞， 眼前的景色令他终生难忘，是的，李四忘记了一件重要事情，他一心想着爬上来，却没想到上面的房间是做什么的，或许他早该想到了。
扑通一声，他掉了下去，没有叫出声，雨声掩盖了他落地的声音，也算是件好事，他坐在那，看样子没啥大事，房不高，他静静的坐着，像个老僧，雨点倾斜在头顶，依然纹丝不动，他的女人在楼上做爱，他坐在楼下打坐，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仔细听，夹杂着有一丝呻吟，有一丝叹息。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雨下小的，楼上的声音从大到小，也渐渐没了声音，李四站了起来，又爬了上去。
男人已经走了，小翠正穿着衣服，小巧的脸庞，白色的胸罩包裹着不算大的乳房，白嫩的皮肤。上次他只注意到她那双冒着水的大眼睛，就已经心动不已。这次见到其他的东西，对女人无比沉迷的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小翠，小翠…”，透着窗户轻轻的喊着。
小翠听见了声音，四处看了看，她有些疑惑，又开门看了看，进了屋又听见声音，一瞧窗户上有个眼。
“小翠别怕是我，李四，四哥”。见她走了过来，李四连忙轻声讲到。
小翠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透着窗户看了过去，淋得满脑袋水的李四正以一个奇怪的动作在窗外。
“四哥，你咋来了，今天吴姐不是叫你不准来了嘛，你不怕呀”，小翠连忙问道。
“怕个啥，小翠，你明天能出来嘛，走，哥带你走，回咱老家去，不做这行当了”。李四挤出一丝笑容。
“不行，四哥……我得赚钱，家里…”，小翠脸上露出难为的表情。
“没事，咱回老家随便干点啥都行，也能赚到钱，怎么也比这强你爹娘俺来养，你相信哥”，李四站在墙外，说出了他这一生的第一句姑且算是情话的话，他的脚麻了。
“小翠，在屋里干啥呢，下来吃点东西”。一个声音传来，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小翠，你听好了，明天晚上八点我在火车站等你，一定要来”。说完，李四用着浑身的力气顺滑了下去。
“好了，马上来”，小翠回应了老板娘的话，她打开窗户，伸出头去，李四正笑着朝她招手，她脸上露出一个无法以言语形容的表情，又像笑又像哭，真是没法说。
李四挥了挥手，做了个让小翠回去的手势，满脸微笑的转身走了。
小翠关了窗户，嘴角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缓缓的走了下去。
李四一瘸一拐的走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雨小了，他不确定小翠明天会不会来，为了他这个仅仅认识不到半个月的男人赌上自己的一生。他不确定，他只是向往着，期待着，似乎已经看见了两人依偎在茫茫大雪中，家乡的风吟鸟唱已经在向他招手。
他忍着疼痛加快了步伐，回到了他的家，他掏出了他所有的钱，包括这个月给奶奶寄的，一共三百块，零零散散的撒落在床上，他太久没回家了，不知道车费够不够，挠了挠头走了出去。
“四啊，你这是去哪了，跟个落汤鸡似的”。
“你要回家了，借钱，借多少…”。
“行，你回家等着，我等会儿给你拿过去”。“老婆娘，四这孩子没跟咱开过口，平时有事也时常帮着我们，这眼看回家了………”，德叔还是这样唠叨。
“四哥，你不会又跑那去看吧，这大雨下的，瘾这么大呀，你得注意身体呀，这透支了可不好”。
“你要回家了，借钱，走咱上外边说去”。
“四哥，你也知道我家那婆娘管的严，我就藏了点解馋的私房钱，没多少就当个心意………”。被老婆管着的人呀，说话都不敢大声。
“行，借多少，多的可没有”“我去给你拿”……………………。
这个晚上，李四敲响了烂尾楼所有认识的人的门，钱不多，但是去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是问题。
这个晚上李四是睡不着的，但是这并非是在监狱的那种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时不时还痴痴的笑，跟个大傻子没啥两样。
第二天一早，李四起来准备收拾行李，却发现没啥收拾的，都是破烂带回去干啥，他去跟老板辞了工，给奶奶买了件一百块的棉袄，用大口袋装着，就一路直奔了火车站。
李四看了看票，晚上八点半有一班到哈尔滨的，自己的身份证只能买一张，他又找票贩子买了一张，他在火车站门口找了个角落，摊张纸便坐了下来，抱着给奶奶买的棉袄，盼望着他一生的幸福。
十点，十二点，十三点…，李四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不自觉地便睡着了，在梦中，他和小翠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两女，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下午六点，他醒了过来，抽了支烟赶走困意，眼神像贼一样地搜索着广场，我这个地方会不会有点偏，小翠来了看不见我怎么办，李四心里想到。
他立马站了起来，走在了广场台阶中间最显眼地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痴痴的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七点三十……七点五十，七点五十一，李四的心跳在加快，跟着时间一秒一秒的加快，他感觉心脏快要爆出来了。
八点，他的表情凝固了，像死人一样，周围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他突然大笑，眼泪顺着流了下来，他慢慢的站起身，抱着给奶奶买的棉袄，一步一步朝着站台走去，坐在候车厅里，他还时不时地往外面看，终于，时间到了，他该进去了，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还是没有。
排着队检票，人潮不停往前，李四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他再没有往后看，只是呆呆的走了。
“你好是李四先生嘛，有位小姐托我把这封信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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