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猎人
“喂，起来吃饭了！”
从枯草上坐起来，爬到冷掉的稀饭碗面前
填着空虚无底洞般的肚子。
把碗里最后一点稀粥舔干净后
爬回枯草铺成的地铺上
继续沉入梦境的深渊
被叮当的开锁声吵醒
重新划开的
胳膊上十字的伤口
一如既往的疼痛与眩晕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
落入加着血凝剂的白瓷瓶
这里
只有这个是洁白无瑕的吧
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无意义的事
迷迷糊糊地堕入梦乡，
然后被狱卒粗暴地打醒。
原来如此
我向他弯起唇
露出个不知是不是笑的表情
他温柔地抚过方才打过的
我的脸颊
放声大笑起来
吃粥
放血
逢迎狱卒
这是我作为血奴，或者说家畜
的每日活动
听说家中的主人
也就是伯爵
很喜欢用我们的血兑的葡萄酒
是用明净的玻璃高脚杯
盛着的鲜红的液体
但这就意味着
我们会被每天取血
但我会逃出去的
这是我始终坚守的信念
是我唯一的念想
妈妈因生我而死
独自一人把我拉扯大的父亲
在我七岁的时候
突然去世了
忽然成为孤儿的我
被忽然出现在我家的卫兵们
带到了这里
每日都将堕入的
恐怖却并不会如现实般重复的梦境
无法立起身来的狭小监牢
尚未结痂又被划开的十字
对着迎面而来的痛苦
拼命练习强颜欢笑
然后在狱卒愈发放肆而强烈的骤雨面前
把嘴角拉得更高
但我会逃出去的
这是我始终坚守的信念
是我唯一的念想
被一脚踢开的牢门
被项圈上的铁链牵着
沐浴
换衣
化妆
然后被排成一排
低头接受家主的挑选
被抬起下巴来
然后又被晾下
被项圈上的铁链牵着
送回原本的地方
但我会逃出去的
这是我始终坚守的信念
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依然如此坚信着
终于
我的机会来了
在狱卒伏在我身旁睡下时
顺走了他裤袋里的钥匙
旋开牢门的锁
然后一一打开周围的牢门，
“大家各自逃命吧！”
如果我一人越狱，外面重重看守许会把我抓回来；
但是如果大家皆出逃，势必会使形势混乱，从而增加我的逃出几率。
可是
我打开了牢门
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怎么了？”
“生为血奴，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都是命罢了。”
“现在我们可以逃出去了！只要我们合力……”
“我们不可能逃出去的。”
“不试怎么知道？”
“别挣扎了，姑娘。我们的命运，生来就已经注定了。”
“对啊，你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我转过头来，是狱卒带着微笑，拿着他的棒子朝我落下。
我从床上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是了，是梦。
现实是，我已经逃出来了。
当时的大家，争相从狱门里爬出来，制造了充分的混乱。
我借机成功逃出来了。
那之后
一直向前走着，走着
要到何处去呢？
不知道
就只要向前走，就好了吧
于是一直向前走着，走着
晕倒在一家酒馆的门口
被善良的店主老婆婆救起
之后在酒馆里帮工
每晚都热乎的饭菜
酒馆里始终温馨的气氛
大多都礼貌地点单的
温柔的客人们
善意的玩笑
总不会开得很过分
我每日忏悔着我
享受着不该享受的幸福的罪过
却又一直在心底暗暗祈祷着
这份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日
我陪店主一起用晚餐
晚餐是土豆沙拉，田园面包，与热气腾腾的蔬菜汤
店主笑着说，“今天的晚餐简单了些，凑活着吃点吧。”
“不，这些就已经很好吃了！”
每日都不会重样的
热乎而好吃的饭菜
换做曾经的我
定是连肖想都不敢罢
“喜欢就好。我说姑娘啊，你想不想一直在这儿住着？”
“您的意思是？”
“啊，我是说，我老婆子怕是等不到孩子回来了。姑娘你要是没有要去的地方，可以一直在这儿住着，陪陪我老婆子，我也能当有个女儿。”
听闻老人说起她的孩子，我的心里敲响了警钟
虽然明知会伤老人家的心，
我还是问了出口
“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我，您的孩子现在何处么？”
“我有一个女儿，被征去做血奴了。”老人家平静地说着，但眸光里仍有藏不住的悲伤
“姑娘，你不必这幅表情。看你的境况，你其实是从吸血鬼的宅邸逃出来的吧？”
“……您说的对。”
“好样的。能从那地狱般的地方逃出来，真的太难得了。”
老人家长长叹了口气，慢慢讲道：“我丈夫去世得早，我与女儿在这个酒馆相依为命。多亏了客人们的照拂，我才能顺利把女儿拉扯大，酒馆也慢慢兴旺起来了。直到我的女儿十五岁那天，正招待客人的她，就那样被掳去了。当时的我还在厨房，大惊失色地出来的时候，女儿已经被拉出门外了。”
“我哭喊着追出去，却被卫兵拦住了。我当时看着她被拉着向前走去，她噙着泪，却不看我一眼。”
“我想着，她也许是知道，我根本救不了她，所以才根本不看我吧。”
“那客人们呢？”
“客人们有他们各自的家庭啊，姑娘。为了别人搭上自己与家人的性命，这种事一般人是绝不会做的，即使是善良的人也不例外。”
“女儿被掳去，我就想着，万一她能逃出去呢？我于是就开着旅店，一直等她回来。”
“不过，从那时到现在，也已经二十年了吧。”
我明白老人家的意思。
在那里的人们，过了二十五岁就会被替换掉。
听说，熬到那时候的话，就会被释放出来
那曾是大家日子的盼头
直到那日
我们看到了
与我们同牢房的姐姐
在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夜
被放尽血而死
狱卒将她的尸体用草席裹起来
抬了出去
二十五岁
不是我刑期满的日子
而只是我的死期而已
当时的我
因此而暗下了逃跑的决心
直到如今
当时场景仍历历在目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才意识到
我才不得不承认
血奴的经历并不只是一个噩梦
那是我真实存在的过去
在我安心享受着热乎的晚餐的时候，
那晚没能逃出去的人们
还一直被划着无尽的十字
看着血滴入明净的瓷瓶
而我
倘若走错一步
也将万劫不复地重新堕入那个地狱
现在的我
只是万幸逃出来了而已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想再多待在这里一会”
“你愿意留下陪陪我这老婆子，太好了”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
可是我宁愿相信
店主是我的母亲
我的父亲
我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
总是板着脸的他
会给我带好吃的糖果
我睡不着去缠着他的时候
会耐心地给我讲故事
父亲的故事
千奇百怪
从不重样
但没有一个是有关吸血鬼的
万幸逃离了那个魔窟的我
没有任何别的想要的
我只想陪着店主
继续在旅馆里
把这平静温馨的生活过下去
但当时的我还不明白
意外的魔掌
从未放过我们
那日
我在堂里做开店的准备
一队卫兵忽然闯了进来，看到我之后，直接扯住，道：
“这家档案的记录里没有你的存在，你是从何而来的，从实招来！”
“不必问也知道，一定是逃跑的血奴了！快快收押了抓回去！”
“这样人数就抓够了吧。”
后排的卫兵们兴奋地讨论着
晚上要下哪家馆子
也许作为血奴的我
本来就不该试图逃出来
不是因为总会被抓回去
而是因为再次体会过幸福的滋味
便无法平静地度过那样的生活了
正在这时，
店主忽然提着菜刀朝抓着我的卫兵砍来
卫兵连忙躲闪
抓住我的手松了力道
我趁机挣了出来，
用尽全力奔向厨房
酒馆后门的方向
背后，传来店主的呼喊
“走，不要回来了！”
我不能回头
我不敢回头
只能拼命向前跑去
只能拼命向前跑去
在迎面风的冲刷下
干涩的眼眶
感觉不到双腿一般
向前冲去
街上
我看到了酒馆里的常客们
他们手里拿着棍棒与菜刀
在我的身后
有着他们的谩骂和呐喊
有着兵刃相接的声音
那是一场
注定了结局的战争
失去了儿女的店主
失去了儿女的客人
曾经眼睁睁看着骨肉分离、
亲友悲痛的后悔
忍无可忍的愤怒
无所失去的凛然
那是一场
义薄云天的战争
把这一切抛在身后的我
不顾一切地
向前
我没有要去的地方
我向前只是因为
我要离开
我原本的所在
那就是我征程的起点
那是我作为常人
短暂的一生的终点
那之后的几年间
反对血奴征役的起义
此起彼伏
颇有蔓延全国之势
但吸血鬼氏族们
向来有着以一敌百的实力
最终，
起义还是悉数
被强行镇压下来
因着民众连续几年的反抗
吸血鬼们意识到
若继续如此，
民怨始终难平
而他们又确实需要人类的血液供给
于是
权衡之下
取消了血奴政策
改为只由罪犯供给血液
法律比原本严苛了几倍
但因为理论上
若是足够小心便可避祸
人们逐渐接受了这个政策
那为了家人与亲友而战的民众们
有的惨遭屠戮
有的身心千疮百孔而绝望归去
有的有心继续但再无人响应
有的因为讨回了自家的儿女
心愿得偿，欢喜而归
曾是起义军一员的我
收起行囊
预备走上我自己的复仇之路
只要吸血鬼还存在于这世上
我的复仇就不会停止
我预备离开的那日晚上
同帐里的大家
都去参加庆功酒宴了
我推脱说身体不适
大家知道我身子弱
确实不宜喝酒
都不再强求
正好就趁现在离开吧
我这样思量着
收拾起行装
“要走了么，艾希尔？”
我转身看去
队友琳正倚在帐门旁
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嗯，我要走了。”
“呐，我说，你离开这里之后，要到哪里去呢？”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能杀吸血鬼的地方么？
“要是你想继续向吸血鬼复仇的话，要不要考虑跟我走呢？”
相识四年，我从未与她深谈过，她何以知晓？
“你曾经做过血奴吧？这样的话，你要做什么，就容易猜了。”
是了
我胳膊上的十字刀疤
虽然没有专以示人
但也没有刻意遮掩
大家其实都知道
只是善意地不问起而已
至于她的提议
反正多一个可靠的队友总比孤军奋战好
“好……”
“你先别忙着答应，跟我过来吧。”
这是什么说话的法子，问了人又不让人回答
不过，琳本就是这样的人就是了
我跟着琳走出帐外
因为不是战时
她乌黑的长发放了下来
随着轻盈的柔风飘逸着
她带我走到一处空旷的草地
然后转过身来
她那双漆黑的眸子
忽然变成了红色
今日是月圆之夜
血色的月
与她眸色如出一辙的血色
我拔出剑来便向她砍去
她却不闪不避
直直立在那里
我不由卸了半分力道，
剑划伤了她的胳膊
“多谢你手下留情，若是砍到胸口，我便不得不躲了。”
琳笑道，
“喏，你看”
琳胳膊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看来她真的是吸血鬼了
我后悔自己方才的手下留情
再次持剑向她攻去
“好了，艾希尔，你现在是打不过我的。”
她按住了我的手。
我横在她脖颈前的剑一时不能前进半分。
“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
我是吸血鬼与人类的孩子，不被吸血鬼家族承认，而被丢到了人类世界。当然，我除了愈合能力与体能稍微强一些之外，与人类没什么两样。当然也不会吸血。”
她收起了手，张开嘴示意给我看：“你看，这不是没有獠牙么？”
我把剑放了下来。
“所以，你刚刚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走。”
“对。”
“非常抱歉……”
“先别急着拒绝嘛。我敢打赌，你一个人这样冲到吸血鬼的阵营里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但是我有法子，让你在死之前多杀几个吸血鬼解恨。”
“您说话还真是直接呢。”
“事实如此嘛。而且，和我并肩作战了四年，我说话直接，你不早就知道了么？”
我将话题转了过来：“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
“您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帮助我呢？”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啊？”就算不想说实话，这理由找的也太明显了吧。
“嗯，作为两族混血，比起吸血鬼，我更同情深受压迫的母亲那边。”
“那如果我有朝一日拿剑指向你的父亲……”
“如果有那一天到来的话，我也许会阻止你，也许不会。”
啊哈。
已经无力吐槽了。
但是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我已经决定好，要加入她了。
“那么，我会跟你走的，琳。”
“今后还请继续多多关照喽，艾希尔。”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离开吧。”
“啊？！我还想回去喝酒呢。”
“其实，您来时就没打算要回去吧。”
“被你发现了……”
“所以，您所说的，能帮助我报仇的法子是？”
“对付一般的吸血鬼，一种法子是穿透他的心脏，一种法子是让他失血而亡。
使对方失血而亡的时间成本与风险较高，所以一般不可取。
于是穿透吸血鬼的心脏往往是一般会采取的法子。”
“您可以不必再说废话了么？”
“好好好——”
琳说着，撩起裙角，取出挂在腿上的一节金属棍。
金属棍在琳拿出的瞬间展开变长，周围漾着些微的电光。
“这种武器吸血鬼不能使用，对吸血鬼威力也比一般的武器要强。”
“所以，这种武器是如何做出来的呢？”
“倒也没什么难事，只要在锻造的时候用吸血鬼的心脏结晶淬炼就好了。
众所周知，吸血鬼的心是冷的。”
对琳的冷笑话，我沉默以对。
“好吧。这个武器威力较强，是因为吸血鬼的等级压制，因而会对比这个心之结晶主人低级的吸血鬼有限制作用。
“对更上级的吸血鬼，自然压制就会大幅减弱了。
当你杀掉了某个吸血鬼，这武器吸收了新的结晶，可以直接变得更强，不必再重新锻一把。
总之，道理就是量变会引起质变哦。”
“那么，这个武器现在的情况是？”
“也许会对子爵有克制作用？但是这把是我的，可不能给你。”
“……”
“你去用你的剑杀个吸血鬼过来，我给你用他的结晶锻一把适合你的武器。”
“好。”
“对了，艾希尔。我会给你情报与其他方面的帮助，但我不会帮你杀吸血鬼。”
“我明白了。”
琳的做事动机总让人看不明白
但我只要走我的路就好了
这便是吸血鬼猎人
这一协会的缘起
创始人之一的塞希尔
在作为猎人的二十年期间
实施了
十数起贵族的暗杀行动
还有对数不清普通吸血鬼的暗杀
其暗杀行动计划周详又动作利落
每当下手必屠尽全族
孩童也不曾放过
下手的对象又大多是底层的失势贵族
一时间
吸血鬼人数骤减
协会的名号就此在民间打响
这是三百年前的故事了
我可不是在说笑话！
我叫凯思琳，是一个吸血鬼
猎人协会的那位艾希尔
三百年前死在了我的手里
若问我是如何杀死她的
嗯
她虽然在行动上异常谨慎
但对人类却没怎么有戒心呢
所以让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给她递块糖果
是很容易的事呢
若问我是为什么要杀死她
这你还用问么？
她杀死了我的情人
我不找她报仇
要找谁报仇呢？
她灭他们一族的那天
正是我们订婚的前一日
订婚当夜
我兴高采烈地起了个大早
却只看到了
同情与悲痛笼罩着的
仆从的面容
不敢置信地奔到他家
却只看到了血海
到处都是
仿若燃起来一般的血海
我为我的情人报仇了
但是
如今
我死了的话
会有人帮我报仇么？
大概不会吧
因为杀了许多吸血鬼猎人
我的家人与亲友们
即使我百般设防千般告诫
但还是相继去世了
是的
被猎人们杀死的
这便是复仇与被复仇的循环么
我怕是永远见不到脱出循环的
那一日了罢
其实
我再不愿意有谁为我复仇了
只是
如今的我
已经想退不能了
只能前进
我们真的已经退了很多步了
是的，是被逼着退的
你们会说
如果没有人逼着
我们也许永远不知悔改
但是如今的我们
真的已经无处可退了
过去的血奴也许确实很过分
后来改成了罪犯
到如今要从人类那里买血
依然没有停手的你们
还要我们退到哪里去呢？
降生于在这世上
连生活都是错了么？
如果是要我们赎罪的话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呢？
如今的吸血鬼们
隐姓埋名活在人世间
靠着动物的血液
在日光下强撑着维持生命
是的
我知道你们的回答
于你们的生存只是阻碍的我们
不到灭族的那一刻
你们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如此
我们就将再无法达成一致了
曾经
你们为了你们的生存而战
如今
我们将为我们的生存而战
我是吸血鬼猎人协会的一员
我叫露西娅
这个已有五百年历史的协会
一度非常辉煌而受人崇敬
这也是自然的
因为它带领着人们推翻了吸血鬼的统治
过上如今安宁的生活
它在扳倒吸血鬼的王族之后
选择了隐退
离开了人们视线的焦点
如今的人们都道
吸血鬼猎人协会也许解散了
不
并没有
相反
我们依然在活动着
搜寻着现存的吸血鬼的踪迹
暗杀掉
伪装成意外
但是
这样做真的对么？
不
我没有忘记历史
我愤恨于当时吸血鬼统治的
暗无天日
惨无人道
我也敬佩于艾希尔揭竿而起
起于万马齐喑之时
打响黑暗中的第一枪
但是
真的要屠尽他们最后一个人么？
我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也许不被人接受，甚至是不正义的。
可是，如果不屠尽他们，来日被奴役的就是我们了
对
这种仇恨已经无法消弭了
所以
就算是罪大恶极也罢
让我给这一切划上句号吧
“你是最后一个吸血鬼么？”露西娅从大腿的挂带上取下一截金属棍。
金属棍瞬间展开伸长，指向两丈之外的凯思琳。
“谁知道呢。”凯思琳微笑着，不置可否地答道。
“你和琳眉眼中有几分相像呢。”
“琳？”
“你大概读过历史吧？与大名鼎鼎的艾希尔一同创立你们协会的那位，协会实际上的会长。”
“想当年，她在家族中饱受欺凌的时候，还是我帮她逃出来的呢。
而你们却对我们步步紧逼到如今，真真是恩将仇报呢。”
“不许侮辱我的祖上！”露西娅未等凯思琳话说完，便迎面攻来。
“不过，我记得，那孩子，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吧。”
凯思琳一跃避开露西娅的攻击，打量着露西娅的金属棍。
“这个金属棍，也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吧。被这个击中胸口的话，饶是我也不能免于丧命了。”
露西娅无视凯思琳仿若闲谈般的话语，只顾肆意攻去。
凯思琳也不再说话，指尖凝起血咒，向露西娅反攻过来。
两人对战伊始，露西娅事先设好了两个时辰的结界。
结界是为了避人耳目，且也是为了防止伤到周围房屋与人们。
如今从深夜打到黎明，露西娅伤痕累累，凯思琳也失了不少血。
对战仍未分出胜负，结界却已散去了。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手。
“这样打太没意思了。”凯思琳把残破的外套脱下来，抱怨道。
“你待要如何？”露西娅打量着小孩般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的凯思琳。
在刚刚的结界里，这长椅还是一团齑粉。
“你刚刚问我，我是不是最后一个吸血鬼。
现在，我决定回答你。
是的。
现在这世间，已经感应不到任何我的同伴的存在了。
我想，活了这么久，我差不多也该离开了吧。”
露西娅沉默地听她说下去。
“呐，你叫什么名字？”
“露西娅。”
“是个好名字呢。我叫凯思琳。
露西娅，我会给你我的心之结晶。
相对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活下去，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作为琳的后代，你也许流着吸血鬼的血，但你们显然已经和吸血鬼一族相去甚远了。
复仇与被复仇的循环，在我死后终于能划上句号了。
所以，露西娅，这场战争已经落幕了。
忘记这一切，和人们一起生活下去吧。”
“我答应你。”
露西娅的金属棍覆上了凯思琳的胸口。
吸收了心之结晶的金属棍
发着微微的电光
在银白的皎月下闪烁着
露西娅将金属棍用丝布小心地包起来，放进了匣子里。
“来杯威士忌！”
“来啦！”
露西娅边应着，一边围上围裙，快步下楼来，
为这位常客送上清晨的第一杯酒。
“一大早就喝这么烈的，小心被夫人骂哦！”
“就一杯，没关系啦！”
以爽朗的笑声迎接的清晨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
就好了呢
番外
（艾希尔视角）
虽然说是吸血鬼猎人协会
用琳的话说
更像是武器工厂
人们拿着吸血鬼的心之结晶来这里
锻造武器
然后付清费用，拿着武器离开
琳每次收取的费用不一
有时高得过分
有时不收分文
但是客人却都满意而归
协会一般不干涉猎人的行动
对于来退的武器，会还付一半的费用
今晚的行动计划是灭苏尔子爵一族
苏尔的长子西亚将于明日与另一族子爵之女凯思琳订婚。
目前为止的潜入与计划都还算成功。
我身着女仆的装束，从子爵的房间出来，朝西亚的房间走去。
一个小男孩忽然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衣角。
他的喊声带了些哭腔：“姐姐。”
“怎么了，少爷？”
“我的上衣纽扣开了，能不能帮我扣上呢？“
“好的，少爷。 ”
我蹲下身来，为他扣上了西装的纽扣。
“谢谢！这样我晚饭就不会被骂了。”
小男孩转身开心地跳着离开时，我的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
“姐姐，为什么……”
你不用原谅我。
尽情怨恨我就好。
整个宫殿瞬间陷入混乱，我被卫兵们包围了起来。
鸟鸣般的哨声传来。
看来那边解决了。
下面就只剩一人了。
我旋了两转蝴蝶刀，击退卫兵们，奔向西亚的房间。
“看来，你就是传闻中的吸血鬼猎人艾希尔了啊。不出意外的话，我今晚也会死在你的手里吧。那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什么事？”我一边回应着，一边找寻着偷袭的时机。
“放我的未婚妻凯思琳一马。”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鬼。”
“那你能晚些杀她么？”
“我也许可以把杀她们一族的计划排晚一些。但即使如此，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可以告诉你凯西一族的突破口。”
“成交。”
一晌过后。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但我还不打算认命呢。”
西亚站起身来的指尖发动咒术，向我攻来。
要是你轻易认命了
我倒会困扰了
我躲过一击，手持蝴蝶刀反攻过去。
（上面这个番外删去吧）
（艾希尔死后当晚，琳视角）
我知道是谁杀的艾希尔
凯思琳
当时正在宅邸里做客的她
看到我试图逃出去的我
不动声色地为素不相识的我打掩护：
“你先藏到衣柜里吧，过一会我去客厅之后，你就从窗外逃出去。”
她是位极善良的姑娘
也是我的恩人
但也是这个姑娘
是吸血鬼
杀死了我珍视的同伴
借着天真无邪的孩子的手
用一颗糖果
杀死了我珍视的挚友
第一个愿意信任我的人
“我会帮你，但我不会帮你杀死吸血鬼。”
我曾对艾希尔这么说。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我会继承你的遗愿。”
吸血鬼与人类的战争
我曾试图置身其外
但我发现
我其实早就卷入其中了
既然如此
与其试图逃避
不如索性走入风暴的核心
艾希尔
我曾经留你一人
孤军奋战
如今的我
将为你
继续走上我们的道路
要是我们能一起前进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