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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爱情

2018-05-27  本文已影响119人  姝姝妮的童话

落日的余辉慢慢地消失在天边,天渐渐地黑了。晚风习习,吹走了大地的火热。一轮圆月悄悄地挂在了空中,院子里的蛐蛐不停地唱着欢乐的歌,屋前的稻田蛙声一片,萤火虫像一只只亮晶晶的小精灵在空中飞来飞去……夏日乡村的夜晚是那么地美好!

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支着一张用楠竹编织的“凉床”,小时候,我经常偎依在母亲的身旁,她一边用蒲扇给我扇风,一边用轻柔的声音老是重复跟我述说她的往事,我听着听着,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母亲八岁那年,外婆去世了。她作为家中的长姐,抚兄带妹,宛如一小大人。家境的清贫,生活的劳累,母亲还是慢慢地长大了,竟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长相标致的姑娘。

一家有女百家求,上门到外祖父家做媒提亲的人也有不少。同村的佑大娘领着我父亲到外祖父家提亲。虽然建国初期,已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主,可在农村的封建思想还是比较浓厚的。母亲躲在房间,从门缝中偷偷地看,父亲那时比较清瘦,却有一股儒雅的气质,她被父亲深深吸引住了,在门后偷偷地笑,便暗许芳心。

没想到,外祖父坚决不同意此门婚事,他不想母亲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火坑,父亲的家境比外祖父家还要贫穷,因祖父早逝,祖母带着全家五口投奔她娘家,一家老小寄篱此地。外祖父不想母亲嫁给一个外乡人,受尽欺凌,便拒绝了。

正在这时,离外祖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公家粮站,那里有一职工,见过母亲,便托人做媒。外祖父当即同意,并定下婚期。母亲知道后,大怒,死活不丛。外祖父是个爆脾气,想用武力压制母亲同意。先把母亲痛打一顿,然后关在屋内不许出门,并要舅舅们看管着。自幼被母亲带大的舅舅,看着自己的姐姐那么痛苦,便偷偷地放走了母亲。外祖父知道后,马上追母亲,无奈总差那么一点,老是抓不到,恼着成怒,拿起石头往母亲身上砸,砸伤了母亲的左腿,血流一地,母亲仍然拖着伤腿跑。

“不要跑了,我不逼你了。你跟我回去吧!”外祖父在后面哭着喊,他这个硬汉子也落泪了。                                                  “我不相信您,您不过是想骗我回去。”母亲头也不回,只往前走。后来,她见后面没动静,知道外祖父没跟着,就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休息。她的左腿依然血流不止,她从裤脚撕下一绺布条,把伤口绑上,性格倔强的她没掉一滴泪。母亲经常把那伤口指给我看,那就是见证。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祖父请来了平日最喜欢母亲的四外祖母劝她回去。在四外祖母的劝说与外祖父再三保证之下,她才跟着回去。

“兰儿,一个吃国家皇粮的人,你都瞧不上,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回去的路上,四外祖母问母亲。                                      “四伯母,我娘去世得早,幸亏平日您照顾我们四兄妹,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娘。我告诉您,我早瞧上一个人。”母亲说完,脸早已羞得通红。                                                  “那人是何方神圣?让我兰儿这么死心塌地。”                                                                  “就是佑大娘介绍的那个。”母亲不好意思地说。                                                                  四外祖母听后一惊,觉得母亲不可思议,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着母亲。无奈,母亲心意已决,任何人都说服不了她。

女大不中留,外祖父只好同意这门婚事。当时,流行的“篮子婚姻”,五十年代结婚的人都不会忘记,那时不举行婚行,女方提一个竹篮子,装一些衣服,在媒人的陪同下,到男方吃一顿饭,就算正式结婚了。母亲也是这样,拿了个行篮子装了二件新衣服和一些旧衣服到我奶奶家,两个苦命的人组合了一个新家庭,开始了共同生活之旅途。

那时,叔叔还未成年,正在上学。而奶奶又是小脚女人,一家的生活全靠父母亲支撑。父亲是村上的会计,可他体弱多病,不能干重活。

穷人家的孩子不怕吃苦,因为从小吃苦已成习惯了。母亲十岁开始,随着外祖父到处做挑脚工,炼就了一身大力气,说话也豪气,与她那柔弱的外表截然相反。家里的重活,地里的累活,被她全包了。在全家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可惜,好日子还没过几天,赶上五八年的大跃进,全国人民掀起了吃食堂的高潮。偏巧母亲怀孕了,负荷的劳动与营养的缺乏,大姐早产了。那时,因父亲被大队派到林场做会计去了,只有奶奶在家守在房门口。接生婆七婶在房间从早忙到晚,傍晚时分,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三婶,恭喜你啊!”七婶把大姐抱了出来。                                                                      “带了把没?”奶奶急忙问。                          “是个女娃,好漂亮,你看。”                      “哎……”奶奶长叹了一声,接过来抱着大姐。

母亲在房间听得一清两楚,独自暗掉泪。父亲晚上回来了,兴冲冲地往母亲房间走,奶奶拦在门口不让进,说什么女人生孩子有污秽的东西,男人进去了会遇到不洁的东西,将不走运的。父亲听从奶奶的话,一个月没进过母亲的房间。

母亲在月子期间,也没特殊照顾,每餐都是吃食堂的饭菜,一碗红薯饭,一勺不带丁点油腥的青菜,就是常人也难以下咽,更何况是一个产妇。大姐是腊月出生,因无人照顾,母亲在月子里都是她亲自给大姐洗尿裤。大姐体质弱,又没奶水喝,整日整夜地哭,在这种生活条件之下,母亲的恶露越来越严重,几个月下来,瘦骨如柴。父亲熟视无睹,竟把家里仅有的积蓄全部给了患腿疾的叔叔,到处带他医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母亲在山坡上放牛,竟昏倒了过去。外祖父闻讯赶来,把父亲责骂了一顿,并把准备修房子的钱全拿了出来,给母亲治病,在老中医的慢慢调理下,母亲的病慢慢地好了。

在夏夜的星空下,母亲年复一年地重述着她的故事,儿时,它像一支催眠曲,让我很快进入了梦乡;年少时,每每听到这,我便义愤填膺,总是替母亲抱不平。那时,我好想母亲选择结婚的人不是父亲,而是别人。那样母亲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只是每次说完这话,我又有点伤感,要是他们不结婚,怎么会有我?母亲告诉我她不管跟谁结婚,都会有我,因为我就在她的肚子里。小时候,我信以为真,直至初三那年上生理卫生课,才知我被蒙骗好多年。我知道,母亲没有文化,她不懂。后来,她再说这件事时,我总一笑了之。多年以后,我也理解父亲的无奈,毕竟那个年代的人崇尚的生活理念与我们不同。我曾偷偷地问过母亲,你跟父亲结婚,后悔吗?母亲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因为有我们,她一点也不后悔。父亲当时那样做,也不全是他的本意,没办法。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家是外县迁居过来的。我们小时候,受尽了同龄伙伴的欺凌,大人比我们受的罪更多。

每年的七八月的“双抢”,是农村最忙的时候。一九六八的夏季,深深地定格在母亲的脑海之中。生产队几个好事之人,一定要把父亲从林场叫回来收割稻谷,大队的干部从其他生产队派一个身强力壮之人顶替我父亲,他们死活不同意,定要我父亲亲自脚踩打稻机打谷子,挑稻谷,故意惩治我父亲。父亲患有肺结核,从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幸好读过几年私塾,在大队做会计。那些人看着父亲下田的样子,哈哈大笑,扬言是队里的人养活了我们全家,要我们滚回老家。母亲听了,站出来,微微一笑说:“我顶替我男人,跟你们比赛,怎么样?看谁厉害?如果我输了,我们就滚回桃源老家。” 就这样,母亲跟那些好事的男人进行一场比赛。而母亲那时不巧得了风寒感冒,时冷时热,可她凭着坚强的意志为和那股不服输的精神,跟他们比拼了三天三夜,没有分出胜负。从那以后,再无人敢小瞧我母亲了,再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家了。是母亲,捍卫了父亲的尊严,捍卫了我们全家的尊严。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母亲想方设法地给父亲弄东西吃。过年的时候,队里分猪肉,她自己从没吃过,除了留下正月待客的,再让我们小的几个开一下荤,其余的全留给父亲吃。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每天吃咸菜红薯饭,而父亲总是一碗白米饭,每天煮饭的时候,还用米汤给父亲冲一个鸡蛋。在那年代,鸡蛋可珍贵呢!

自从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家里的生活有如芝麻开花一一节节高。哥哥姐姐们先后成了家,随着侄子侄女的出生,家中充满了欢快的笑声。父亲很喜欢听收音机,每次去姑姑家,拿着表哥的收音机听好几个小时,父亲对小小的收音机是那么挚爱,却舍不得花二、三十元买一个。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他是把钱省下来留给日渐年老的母亲和还未成的我。他走的时候留下了3000元的存款,这在八八的农村,可是笔“巨款”。

母亲五十二岁那年,父亲走了,母亲的心也随着走了,父亲占据了她整个灵魂。在她的余生,她只愿守着那座老屋,她说那里到处留着你父亲生活的痕迹。她对我这句话时,我觉得母亲像是文人,说得那么文雅又有哲理!一花一世界,一生为一人,用在母亲最恰当不过了。

往日如昔,母亲走了,在星空的夏夜,再也听不到她述说对父亲的追忆与思念了;只有我对母亲的无限忏悔与思忆了。不知在天堂,母亲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父亲了吗?他们还在继续前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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