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帚自珍承霖趁有时间多看看

总有人过你不敢过的生活

2015-07-24  本文已影响43500人  老杉树

世界上肯定找不到比许不安还不靠谱的人。

许不安,原名许安,十六岁那年一个人偷偷揣着户口本去派出所改名字,不知使了什么幺蛾子术居然让所长叔叔同意了,一个星期后拎着盖了所长公章的证明摆在老爷子面前,以一顿暴揍为结局。

中国人向来崇尚的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改名字更是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老爷子是个文化人,给他单取一个安字就是想他这辈子安安稳稳,不过这成了他改名字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被他爸揍的鼻青脸肿的跑来我家避难,还大放厥词的说他这十六年过的太安稳了一点都不刺激一定是名字坏事,果然,刚改名字立马感受了刺激的人生。

的确,许不安就是个从里到外都是充满着不安分因子的的人,小时候孩子王飞天遁地闯祸无数,初中开始抽烟喝酒泡妞赌博就已经一个不剩的学得炉火纯青,为此老爷子没少头疼。高中了依然顶着一头爆炸头一身杀马特的的气息给人一眼就是坏学生的感觉,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经常被班主任因为仪表问题和忽高忽低的成绩叫去办公室,嬉皮笑脸的就是死活不改。

偶尔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他和一堆人在堵这个拦那个,十足十的电影场景的古惑仔,有漂亮女生走过会下意识的吹口哨,然后对着一帮兄弟莫名其妙的大笑。他始终对我较为正经,不过是他一直觉得我是一个书呆子,也会不让我去凑和所谓的江湖事。

我却一直以认识他为耻辱,对他掏心掏肺的认真和我做朋友表示不屑,当然也曾经自以为救世主一样的在他面前劝告回头是岸,他只是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表情里尽是“我太天真”的样子。

每每到此,我就会想要摁着他暴打一顿。

高三那年,打群架被学校勒令退学,脑袋上缠着一层绷带坐在办公室,老爷子来到时直接气得心肌梗塞差点过去了,和老师急赶赶的将老爷子送去医院,跪在手术室门前一下午,医生出来说幸好送得及时,老妈子和他才松了口气,老妈子回过神当即放下心痛打他一顿。

之后爷俩躺在同一个病房里,聊人生聊理想,说过去谈未来,出院后许不安变得安分多了,那些陋习和狐朋狗友也慢慢戒得七七八八,老爷子彻底不管他了,他倒是总算活的像个人样了。

高考他肯定是没戏的,可戏剧的是我居然也发挥失常,于是我们又成为了奋战高四的战友。复读一年,都考了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成绩,一起上了一个还可以凑合过日子的学校。

看到这里,你一定觉得许不安浪子回头金不换了,许不安是一个浪子,而且是那种不会回头的那种,他只不过转换了一下较为顺眼的身份罢了,骨子里的不安定的因素依然在他的身体里汹涌。

大学军训时,他不知哪里开了个医院证明,往辅导员哪儿一放,我顶着烈日站军姿,他坐在树下和助班师兄师姐有说有笑,咬着雪糕朝我扮鬼脸好不痛快。

军训完大家都非洲难民似的就他一个小白脸,然后,他顺利交了个女朋友,成为我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宿舍聚餐将女朋友拉过来亲亲我我的瞬间就对我们这群单身狗造成999+点伤害值。

当晚回到宿舍哥几个把他扒光丢在阳台一夜,第二天早上看见他缩在地上睡得也挺香,于是那个画面成了我们大学四年对他各种使唤的致命把柄,当然我们也没玩太过火,许不安变得平易近人,一点也不能证明他不会再发疯。

许不安又成了我们宿舍第一个分手的人,在宿舍踱步吟着伤感情诗,被老四一只臭袜子直接绝杀。

失恋让许不安从一个45°角仰望天空的非主流转型成一个没文化的文艺青年,每天晚上准时坐在床头不管有没有对旁人造成骚扰,自顾自的读着《徐志摩诗集》《席慕容诗集》《纳兰容若诗集》等诗集,贯通古今,哀伤的声调、屡屡被揪出读错的字音,死了心的要把我们的耳朵污染到底。

老四跪在他床前求他别念了,许不安优雅的翻着书页就是死活不肯,老四恼羞成怒上前掐他脖子,许不安三下两下就将他撂倒。之后,我们宿舍以古诗词的精通出名,被誉为计算机四大才子,中文系才子表示不服来下战帖,结果居然险胜对手,从此在整个学院一战成名。

老四感激涕零的对许不安鞍前马后,感谢他的日夜熏陶,成就了我们如此牛逼的今天。

许不安大概是觉得人在高处不胜寒,放下诗集转行当起了外卖小哥,走在校道上,单车飞驰而过,白衬衫与汗渍齐飞,穿梭于各栋宿舍楼之间,于是许不安知道了那栋宿舍楼美女比较多,在当了一个月的外卖小哥后,终于将学院美女分布图绘制了出来,造福了宿舍包括他在内的四只单身狗。

许不安的姻缘总是来得出人意料,下午回宿舍的路上突然遭遇妹子表白,许不安没有一点原则的当场就答应了。于是,当晚新出炉的小两口就被我们痛宰了一顿。之后宿舍迎来了许不安秀恩爱专场,天天腻腻歪歪仿佛掉蜜糖里分分钟虐哭一群单身狗。

我等凡夫俗子子只能勤恳读书,以奖学金为远大抱负,并且对他这种小情小爱坚决不屑到底。

许不安对着镜子整衣领,确定自己人模狗样完美至极后出门约会,接着妩媚的回眸一笑对我们说,心疼你们这群单身狗。

手里当时有什么东西就直接招呼在他身上了,他把门一拉,挡掉了所有攻击。

大一暑假,许不安被老爷子押着去亲戚的公司做了一个暑假的暑假工,因为暑假被占用了,回到学校许不安又不知道打了什么名堂向辅导员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实则和一帮驴友风风火火的说要骑车去内蒙。

不日就出发了。

回来的时候,许不安终于黑得跟个碳似的,我们也一点不悲伤的对他说他被绿帽了,长久的不联系让他的女朋友终于受不了空窗之苦,明晃晃的被之前结下梁子的中文系抢走了。许不安表现的也一点都不悲伤,老四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拍着胸脯说只要他一句话,抄了中文系。

许不安特别文艺的背靠着书桌,将一枚硬币抛起,然后在半空中抓住,笑得一脸明媚的歪过头对我们说,生活嘛,不亏欠谁,不辜负谁就行了,其他的,过着玩呗,认真你就输了。

晚上,许不安从柜子里翻出诗集,坐在床头默默的念了起来。

老四不知从哪里拎出几瓶啤酒,说要不醉不休。结果第二天我们都躺地上,许不安睡在床上睡得比谁都香。

第二天,许不安还是去找了那个女生,当着她新男朋友的面郑重其事的提出分手,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开,留下在原地的另外两个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绿的。

大二这一年许不安过得出奇的安分,重新勤勤恳恳的做起了外卖小哥,没事一边啃面包一边翻着书,以至于他的每本书上都有着一股浓浓的面包味,期末老四借他书划重点,半夜闻着面包香实在没则,煮了开水一个人蹲阳台吃泡面。

勤勤恳恳的一年,许不安成为了我们宿舍第一个拿奖学金的人,老四看着他那厚厚的红包,酸劲儿说,许不安,感觉怎么什么好事儿都先给你占尽啊。

奖学金的第一个用处就是被我们几个宰了一顿,回到宿舍一个个倒头就睡,许不安坐在电脑前整理着东西,我不动声色的凑近了看,是一份旅游路线图,和一个大概的行程规划。

许不安抬头说,大学毕业果然还是先想走遍中国。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其实并非许不安什么好事都占尽,或许他只是比我们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然后去争取罢了。

许不安回过头继续整理着他的资料,我放下水杯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我的人生,然后睡着了。

连不安分的许不安的生活都不再有五彩斑斓的色彩,大学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毕业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从实习生转正,许不安背着旅行包开始了他的徒步旅行计划。

我问他老爷子同意么。

忘记了老爷子自高三起就再也没有干涉过他的生活。

许不安将一枚硬币塞给我,说,如果梦在远方,就只能风雨兼程。

工作后依然会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接到许不安的来电,最近一次是深夜的三点多,因为工作原因手机经常睡觉也保持待机状态,手机铃声在枕头旁拼命的响时,我胡乱的摸索着手机的所在,嘴上爆粗不断。

“喂,哥们。”

许不安的声音不算有特色也不怎么好听,但那股熟悉的调儿我一听就知道是他。

熟人来电自然是先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然后听他这一路的旅程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我现在川藏线的公路上,头顶浩瀚星辰,高原的风呼在脸上特别爽快,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我们小时候看热血漫画时的远大抱负,征服星辰与大海,我是不是很快就会实现了。

他像个旅行社的推广员拼命的吹嘘旅行中是有多么的良辰美景,极力试图向我证明他的选择是有意义的。

妈的,我现在居然有点多愁善感怀念过去了,许不安说。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大概一会儿后,我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哽咽声,风的呼啸声。

电话被挂断了。

我希望一成不变循规蹈矩,他从名字到骨子里都不肯安宁,这是我们最明显的差别,也是我们相互羡慕的缘由。

于是,我把他当梦想,他将我作为分享故事祈求半刻安稳的对象。

说到底,他在流浪中寻找皈依,我在安宁中度过余生,相互过着彼此不敢过的生活。

我起床出阳台抽了根烟,抬头看向没有星辰的天空,仿佛看到了许不安依旧是那样耍酷的姿势,将硬币抛起来,然后在半空中稳稳抓住,歪过头对我说,生活嘛,不亏欠别人,不辜负别人就行了,其他的嘛,过着玩呗。

总有人过你不敢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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