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侦探的奏鸣曲(Detective Sonata)(下)

2018-09-22  本文已影响0人  凛然说笑

雾切突然拿起了摆在床上的一张纸条。

    “话说,这张纸条一开始就在床上?”

    ——纸条上面写着:“第一个目标 复仇成功!”

    “不,这张纸条其实是揉成一团塞在尸体嘴里的,真是古怪啊。”

    “嘴里?”

    “没错啊,这是我找到的。”

    “这样啊……越来越觉得这件事真是令人费解,”雾切抱着胳膊说。“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结姐姐大人你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茶下先生真的死了吗?”

    “嗯,而且七村先生也说过他死了。”

    “他说什么不重要。结姐姐大人,就你看来,当时茶下先生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事先说清楚,我不像你那样已经对尸体司空见惯了,我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在装死……不过非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他应该是死了,因为他的瞳孔没有反应。”

    “这就够了,姐姐大人,就算把你的编号换成‘9’,你肯定也是可以胜任的。”

    “杀人案真是让我受够了。”

    我苦笑着说。

    “最初发现尸体的时候,茶下先生实际上还活着——应该也没有这个可能性。他出于某种理由伪造自己死亡的假象,然后在其他人离开之后被犯人杀害,这看来不大可能。”

    雾切自己列举可能的情况,然后又自己否定,自言自语个不停。

    “结姐姐大人,这个房间里的情况真的没有任何变化?”

    “嗯,我可以保证。”

    “是吗……”

    雾切抱着胳膊环视整个房间。

    我跟她一起打量着室内的情况,回想了一番案件的经过。

    “那个,雾切妹妹,七村先生应该不会是犯人吧?”

    我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相当荒唐。

    但是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考虑——七村是第一个踏进命案现场的人,不得不说他是犯人的可能性很高。

    他利用由“侦探权”取得的总钥匙进入茶下所在的房间将其杀害,然后假装自己是第一目击者,告诉我茶下死了——

    不知道他有什么动机这么做,只不过,他有可能是乘机利用“黑之挑战”的发展流程杀人的。我们在走廊上看到的人影实际上就是犯人,七村巧妙地利用这一状况杀害了茶下,并将罪名嫁祸给犯人。

    “这不可能。”

    我的这个想法被雾切一句话枪毙了。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了啊。先不说动机,能够杀人的只有七村先生——”

    “不,七村先生也是不可能实施杀人行为的,因为他的时间不够。七村先生在现场不过停留了两三分钟对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掐死一个人。”

    “啊,原来是这样……”

    “要掐死一名成年男子,至少也需要持续十分钟左右的窒息状态,七村先生应该是没有这个时间的。”

    “——的确如此。”

    我竟然怀疑侦探,这真让我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既然如此——犯人又是谁呢?

    他真的在我们之中吗?

    在夜间时段开始之后,我跟七村基本上都是一起行动的,可以说他是不可能实行犯罪的。当然,我也不是犯人。

    美舟独自在走廊里大概待了二十分钟,不过附近房间里的水无濑跟夜鹤可以帮她作证,她有不在场证明。并且,美舟的证言也可以反过来证明水无濑跟夜鹤两个人是待在房间里的,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问题在于鸟屋尾、新仙和雾切三个人。

    案件发生后,七村把他们从自己的房间里放出来。但是在他们被放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无法证明他们是一直待在房间里的。

    “结姐姐大人,你表情怎么那么严肃?”雾切靠到我旁边,仔细盯着我的脸看。“该不会,你又在想我会不会是犯人?”

    “那怎么可能啊!”

    我对她绝没有一丝怀疑。

    我非常信任她。

    “如果真是这样,身为一个侦探你就太不称职了。姐姐大人,侦探就算是自己的亲属也要一视同仁地怀疑,只要从逻辑上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那就一定要追究到底。”

    “这也是雾切家的教条?”

    “是啊。”

    雾切昂首挺胸很自豪地说。

    “那就是说你也觉得我是犯人啰。”

    “不是的,”雾切有点慌张地说。“因为我已经从逻辑上否定了结姐姐大人是犯人的可能性,所以我不会这么想。”

    “真的?”

    “真的,你相信我吧。”

    雾切带着困扰的表情说。

    反正我死揪着这一点不放也没用,所以就没有再追问了。

    侦探就算是自己的亲属也要一视同仁地怀疑——

    她做得到吗。

    不,正因为做得到,她才是雾切响子。

    假如我就是犯人呢?

    她一定会准确无误地把怀疑的矛头指向我的。

    “到头来,事情就跟‘黑之挑战’的预告上面说的一样,‘消失’和‘密室’都已经实现了,这个房间真的完全是一个密室。”

    我想转换一下话题,把脸别开不看雾切。

    “真的完全是一个密室吗。”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密室吗?门上了锁,外面还有人看守,也没有任何暗道;窗口很小,要想穿过是很困难的,更何况上面还镶着铁栅栏。这不是百分之百的纯密室吗。”

    “我觉得顶多只有百分之九十左右,”雾切指着窗口说。“至少这间密室是有空隙的。”

    铁栅窗——

    可能是因为天已经亮了,窗外看起来有些发白,但是完全不见放晴的迹象,只能看见一片阴沉沉的灰色天空。

    “这铁栅栏才真是水豚也没办法穿过去啊。”

    不过小水豚应该还是可以的。

    “但是那里是唯一的空隙了。”

    “我来看看吧。”

    我走到里边那面墙旁边,仰望着窗口。

    踩在床上应该就能看到外面,但是床脚是固定在地板上的,所以也没办法把它拖到墙旁边来。

    于是我用上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弹跳力,跳起来抓住了铁栅栏,利用引体向上的技巧把身体向上拉起向外看。

    昨晚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过现在可以看到在晨雾笼罩中的群山了。附近岂止是人家,一样人工制造的东西都没有。

    我把脸凑近铁栅栏往下看,不过完全看不到地面。

    “什么都没有啊。”

    “铁栅栏很坚固?取不下来?”

    “不行啊……嗯——”

    我筋疲力尽了,双脚落了地。

    “周围有没有什么建筑物或是房间?”

    “要是有的话哪还用得着爬上去看啊,除了大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此外,后来我们还检查了“301”号室那边的窗口,附近的确没有什么建筑物。窗口都只是水泥墙壁上打出来的一个小洞,从窗口望出去,只有一片绵延的群山,想必好几百年间它们都一直是这个样子。

    接下来,我们来到最里面的房间“312”号室。

    雾切花了一个小时检查室内的情况,然而她没有找到任何暗道或是奇怪的开关之类的东西。犯人就像一道烟一样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然而我们越调查就越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心中疑虑重重,注视着墙上的记号。

    “我投降了,”我举起双手。“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如你所见,这个记号应该就是表示死者吧。”

    “‘第一个目标 复仇成功’是吗……”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次“黑之挑战”的目标到底还有几个人呢。

    我扳着指头数了数,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目前还存活的是八个人。

    其中侦探七村是应挑战书的召唤而来,应该可以把他从目标当中排除。跟着他来的我跟雾切也不可能是目标。

    剩下还有五个人。

    假如犯人就在他们中间,那么把犯人除开,剩下还有四个。

    在剩下的四次拍卖会中杀害四个人……拿这次的犯人来说,大概也不是不可能。然而考虑到目标有可能会拍到‘侦探权’,或是有可能受到侦探的保护,犯人应该顾不上去杀其他无关的人。

    是不是可以说,我跟雾切是在安全范围内的呢……

    不,这个很难说。

    目标可能只有一个人了。在这种情况下,犯人也有可能会设法除掉我们这些碍事的人。

    性命攸关的挑战还没有结束。

    我跟雾切一起从房间里出来。

    夜间时段已经过去,所以从规则上来说,我们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至少在拍卖会开始的下午六点之前,可以说这段时间都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雾切妹妹,要不要趁现在去冲个澡?晚上太危险了,不是洗澡的时候,所以只能趁现在……”

    “一个星期不冲澡也没关系的——”

    “不行!女孩子不能接受这种训练啊!”

    结果我们决定在“302”号室的浴室冲澡。我向雾切提议“要不要我帮你洗”,她显然很反感的样子,于是我们还是轮流洗的。

    由于房间里没有插头可以让我们用电吹风,我用毛巾把雾切的头发擦干了。雾切的头发又柔软又光滑,就好像世上最精巧的丝线,绝非出自凡人之手。

    “我给你编成辫子吧,一直很想试一试呢。”

    “我自己会弄。”

    “好啦好啦,就让我来吧。”

    我们并排坐在床上,我给雾切编着头发,她乖乖地任由我摆弄。

    “下次拍卖会要怎么办?”

    “出价必须谨慎一些呢。拥有‘侦探权’的人可以救没有‘侦探权’的人,这个设想是不成立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大家肯定都会为了保护自己而竞拍‘侦探权’的。”

    “这次我们一定要拍到‘侦探权’当侦探。”

    “是啊……就算发生了杀人案,只要有‘侦探权’,就能第一个踏进现场……”

    原来如此,还有这个任务啊。

    倾听死者的声音也是侦探的工作。

    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没有死者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这大概就是编号“9”和编号“8”的差别吧。“9”的专业领域是杀人案,而“8”却离杀人还差一步,是把失去人身自由的人救出来的侦探。

    “说起来,不知道七村先生打算怎么办呢,他在昨天的拍卖会上把一亿全部花光了啊。”

    “关于这件事,”因为我正在摆弄雾切的头发,她只把视线投了过来。“原本按照‘黑之挑战’的规则,受召唤而来的侦探是游戏的棋子,是不能缺少的,没错吧?那么这次的游戏又如何呢。虽然按照规则,侦探的角色会由于‘侦探权’拍卖会发生变动,但原本那条‘受召唤而来的侦探不可缺少’的规则,我认为也是仍然有效的。”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得到‘侦探权’,七村先生也是绝不会有危险的?”

    “我是这样想的。假如就因为这次比较特殊,所以杀掉侦探也没关系,要是这种规则可以生效的话,那么‘黑之挑战’的根基就会动摇。”

    “唔——嗯,的确,组织里的那些人在这方面好像很严格呢。”

    “七村先生应该也是理解这一点的,所以他才会在拍卖会上那样乱来吧。”

    “原来如此啊,看来他投进去那么一大笔钱也不是因为一时头脑发热。”

    ……但是之后呢?

    作为游戏的一个棋子,他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话虽如此,假如没有得到“侦探权”,那么他在夜间时段的行动就会受到限制。可以说,这样一来,他的侦探功能就被完全剥夺了。

    不知道七村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赢得“侦探权”的速度是最快的,那么退出拍卖会的速度也会是最快的,真是搞不懂他。

    这种有大侦探之称的人真是麻烦。

    “要想在下次拍卖会上取胜,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像上次那样合作吗?”

    “要想让那个办法成立,就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保护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而现在这一点已经被打破了,就算一开始可以靠雄厚资金取胜,之后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并且,到了后半阶段,说不定资金已经用完,到时就会陷入一筹莫展的状态。”

    “这样啊……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在昨天的拍卖会上浪费了500万,而其他的人手上都还有整整一亿。

    拍卖会还有四次,2500万大概就是最大限度了吧。如果用高于2500万的价格拍下了“侦探权”,那之后在拍卖会上落败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增加。所以,要想连续取胜,就必须尽量压低中标的价格,要让这个价格低于2500万。

    话说回来,这种计算方法好像也不适用于我目前的情况。

    “有没有办法能保证在这种拍卖会上取胜呢。”

    “很难说……”

    雾切陷入了沉思。

    “啊——,这下事情可麻烦啦。”

    我一下子躺倒,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水泥天花板上只有一盏灯,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次“黑之挑战”应对侦探的方法考虑得非常全面。将侦探囚禁在封闭的环境中,以缓慢的进度每天举行一次拍卖会,既能够剥夺“侦探权”,同时又能拖到时间结束,想必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在“黑之挑战”中,犯人要想取胜,只能逃避侦探的指认。但是,这并不是说犯人要真的逃走,而是在规定的168个小时内,让侦探一直被困在思维迷宫之中,这就是取胜的方法。

    在这个基础上制造出来的成品,就是这次的“黑之挑战”吗。

    “我说,结姐姐大人,还有另一边呢。”

    雾切俯视着躺在床上的我,对着我甩了一下头发。

    看样子她是想让我把两边的头发都编成辫子。

    “啊,抱歉抱歉。”

    我支起身体,继续给她编头发。

    “比起想办法在拍卖会上取胜,我们大概更适合去解决案件吧。”

    雾切这样说,不过对于案件我简直是一头雾水。

    我果然不适合当侦探吧

    我和雾切回到大厅的时候,等待区已经有好几个人不见了。睡在沙发上的只有美舟和夜鹤两名女性,男同胞们一个都不在。

    七村、水无濑、鸟屋尾、新仙四个人在食堂里围成一圈坐着进餐,感觉有点像是在野餐,很温馨的样子。如果不是目前这种情况,进餐时间本应该是很快乐的。

    然而他们每个人都是同样一脸憔悴的样子。

    “啊,你们刚才到哪儿去了?”

    水无濑注意到了我们,说道。

    “在楼上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下。”

    “你们也应该趁现在先把饭吃了再说。”

    鸟屋尾一边大嚼包装米饭一边说。

    夜间时段结束之后,他们果然也松了口气。

    虽然很想跟七村商量一下今后该怎么办,但一直没有找到跟他独处的机会,我跟雾切只好作罢,回到了大厅里。

    我跟雾切各自拿着干粮和水回到了“302”号室,还是在这里感觉最安心。我们在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密室里,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饭。

    我们并肩坐在床上,度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时光。

    我们就像是很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一样,能够共享沉默。

    大概是因为我们曾经一同经历过时刻面临生命危险的状况,我产生了一种感觉,就好像跟雾切在一起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实上,这一个月以来她跟我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很奇妙,也很深厚。

    正因为如此——

    我认为,也许现在有必要去了解她最不愿向人提及的事情了。

    “雾切妹妹。”

    “什么事,结姐姐大人。”

    “关于你的父亲……”

    她的眼神些微多了几分严肃。

    然而不愧是雾切响子,她仍然保持着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

    “跟结姐姐大人你想象的差不多,他身上也流着雾切家的血,是个侦探——本该是这样的,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那他果然是受到事件的波及……”

    这是雾切家的谜团之一。

    雾切这个姓氏直接由祖父传给了孙女,中间跳过了一代——其中的理由。

    “他殉职了。”

    “原来是这样……”

    “其实是假的,”雾切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也许还更好些,我就会尊敬他,不会瞧不起他了,然而现实是他还活着。”

    “什、什么啊,他原来还活着,吓了我一跳,”我装出冷静的样子,让自己不要慌张。“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瞧不起他……”

    “抛弃了雾切这个姓氏,抛弃了家庭,抛弃了我,这样一个人,让我不要瞧不起他,那才是不可能的。”

    “你的父亲离家出走了?”

    “没错,他逃走了。尽管生在雾切家,他却一直不愿成为侦探,最后抛下一切走掉了。”

    “这样啊……于是你就成了侦探,继承了雾切家的家业对吧。”

    “是啊。”

    “你的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

    “他在希望之峰学园当老师。”

    “咦?是那个希望之峰学园吗?”

    就是那所政府公认拥有特权的学园,从全国各地物色搜罗拥有超高校级才能的高中生,培育国家未来的人才——

    虽说是个抛家弃女的人,不过他也真是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落脚。

    背叛了雾切家才能的人,却在培育才能的机构里工作,真是讽刺。不过,是不是正因为他深知才能的分量,所以才有能力去教育别人呢。

    “但是你父亲也不是嫌弃你对吧?”

    “谁知道呢。只不过,他经常因为我跟爷爷争执,两个人总是为了我的教育问题争论不休。”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愿意看到大人们因为自己而起争执。她之所以会表现出这种早熟的态度,可能也是因为那样的环境迫使她“成熟起来”。

    毫无疑问,她拥有侦探的优秀才能,然而这种才能同时束缚了她,这也是事实。

    她之所以会对侦探这个概念如此依赖和顺从,大概是因为在情况复杂的雾切家,她一直都在选择“顺应环境”。

    她的确是个天生的侦探。

    然而与此同时,她也是个除了当侦探之外别无选择的女孩。

    “只不过……母亲在世的时候,爷爷和那个人还不会相互争执,大概是母亲的存在缓和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吧。”雾切垂下眼睛,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去世,可能正是那个人不得不离家出走的原因,因为雾切家不需要一个不是侦探的人。”

    “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是生病。她一直体弱多病,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的。在我记忆中母亲的形象,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地微笑着的样子——”雾切注视着墙壁,似乎在回忆过去。“结果我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那个时候我正好跟爷爷一起在国外,不过祖父要优先完成侦探的工作,所以没有回国。而我也……学了他。”

    “——你学了他?”

    她点了点头。

    “先去完成侦探工作,再送家人最后一程”——在七岁的时候,她就直面了雾切家的教条。

    “那个人当然否定了爷爷的做法,然后开始彻底否定雾切家。也许他真正想要否定的,是自己身体里雾切家的血吧。”

    她像往常那样,用不带感情的口吻说。

    “你的父亲完全没有从事过侦探工作?”

    “他好像被爷爷带着参与过工作,不过自己从来没有想当侦探的意愿。”

    “那他也没有在侦探图书馆登记过?”

    “不可能登记过。对他来说,侦探图书馆大概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地方吧。”雾切这样说着,向我投来试探的眼光。“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莫非你认为那个记录被消除了的第四个三零级侦探是他?”

    “不是……嗯,哎,我只是听你说的时候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那是不可能的,”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就算那个人当了侦探,他也顶多只能升到等级‘5’或是‘6’,不会再高了。”

    说得真是毫不留情。

    “既然有雾切家的血统,说不定他身上也隐藏着才能啊。”

    “那个人对侦探厌恶到了极点,所以他在侦探图书馆登记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个前提就不成立。”

    虽说有雾切家的血统,不过她的父亲看来不可能是那个记录被消除了的三零级侦探。

    那个消失了的前侦探到底是什么人呢。

    “说起来,关于那个前侦探,你有没有向你的爷爷打听过?”

    “——我问过了。”

    “答复呢?”

    “他没有告诉我,叫我自己去查。”

    “——这也是侦探训练的一部分吗。”

    “是啊。不过他告诉了我一件事——就是那个前侦探的外号。”

    “外号?”

    “嗯,那个前侦探最擅长的就是易容化装,他神出鬼没,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听说侦探们把这个真实身份不明的人称为——‘变奏侦探(variationist)’(译注:‘变奏’在日语中与”变装“发音相同)。”

    “又是个起得很夸张的名字啊。”

    “侦探所具备的能力被用于犯罪的时候,这种情况是最麻烦的呢。假如那个前侦探真心想玩‘鬼抓人’或是‘捉迷藏’之类的游戏,那么不可能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是我们不是都了解到这么多情报了吗?”虽然主要是靠她才知道的。“只要加把劲,我们也能成功的!”

    “你真是乐观啊,结姐姐大人。”

    “因为我没什么才能啊,至少要保持乐观吧。”

    “总而言之——如果不先解决这次的‘黑之挑战’,说什么也没用。”

    说得没错。

    今天拍卖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们必须同时应对事件跟拍卖会。

    唉,我脑子里面简直一团糟……

    拍卖会的时间到来之前,我跟雾切两个人一直关在房间里研究对策。

    从结论上说,我们没有想到什么像样的对策。

    在拍卖会实时进行的过程中,现场的气氛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拍卖的结果,昨天的拍卖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结果还是只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说。

    如果没有那种下意识的推理能力,那么也就无法在拍卖会上取胜了。

    下午六点终于来了。

    87:58:30

    时间已经到了,所以我们来到了充当拍卖会会场的食堂,从阳台上传来吵嚷的声音。

    抬头一看,参加者都聚集在一片漆黑的肖像画周围。

    “各位都怎么了?”

    我从下面喊了一声,新仙做出了反应。

    “这里摆着一个奇怪的人偶,白天好像还没有的……”

    我跟雾切一起上了阳台。

    人偶就摆在肖像画的正下方。这是个法国洋娃娃,身高差不多有五十厘米,带着水蓝色褶边的衣服看起来很可爱。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偶的脸却是老婆婆的模样。

    一般来说,这种人偶的脸都是可爱的小孩子模样,然而这个人偶的脸怎么看都是个老婆婆。

    人偶靠着墙壁坐着。

    “各位晚上好,六点钟已经过了,我想可以开始今天的拍卖会了。”

    跟上次一样,一个电子合成音从不知安装在哪里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喂,你这混蛋,到底在哪里啊!快给我滚出来!”

    水无濑对着天花板大喊。

    “诺曼好像说过他不会再出来了啊……”

    鸟屋尾回过头看着肖像画。昨天这液晶屏幕上还是诺曼的肖像画,今天却始终是一片漆黑。

    “我在这里。”

    “啊?哪里啊!”

    “就坐在各位的面前。”

    “这个老太婆娃娃?你谁啊!”

    “我是诺曼的母亲,今天代替犬子来主持拍卖会。”

    “吵死人了,看我把你踢烂!”

    水无濑作势要把人偶一脚踢飞。

    我们所有人都赶忙上去制止他。

    “您要是这么乱来的话,可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新仙说。“人偶内部说不定设置了炸弹。”

    “怎么可能有这种玩意儿啊。”

    “不,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事实上,昨天鱼住小姐也的确中枪身亡了,我们不知道杀人魔会以什么形式发动袭击。”

    “……唔唔唔,你那种‘不祥的预感’由不得我不相信啊……可恶,看来只能退一步了。你这死老太婆!”

    水无濑对着人偶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背转身去。

    “诺曼一家准备全体出场吗?”夜鹤仍然把巨款抱在胸前。“大家聚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是都下楼去吧。”

    夜鹤走下阳台,在食堂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也紧随其后。

    把那个自称是诺曼母亲的人偶丢在原地。

    “那么,这次也请各位为了‘侦探权’,在拍卖会上努力奋斗吧。我就说这么多,祝各位一切顺利。”

    电子合成音停止了。

    这也只是犯人事先设置好了定时启动的吗,还是说犯人除了我们以外另有其人,他正在某个地方操作语音呢。

    “那么谁先开始?”

    七村像主持人一样开始主持拍卖会了。

    “我说,各位,我有个提议……”

    身穿晚礼服的鸟屋尾站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啊老爷子。”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考虑大家合作,放弃‘侦探权’比较好?”

    “放弃……?”

    我吃了一惊,反问道。

    “是的。具体来说,就是联合抵制拍卖会。也许是出于对那个不明身份的杀人魔的恐惧,我们对他所制定的规则太过言听计从了。仔细想来,我们根本就没有道理要听那个杀人魔的话,对吧?而且继续参加拍卖会也没有意义。等夜间时段到了,我们不要管什么门禁,所有人都在大厅里集合,一致团结对外保护自己,这样如何?”

    “原来如此……只要所有人集中在一个地方,就算犯人来了,我们也可以反击了!”

    水无濑恍然大悟地说。

    “咦——,可是,杀人魔手上不是有枪吗?要是我们违反了规则,他说不定会开枪的呀。”

    美舟一脸害怕地说。

    的确,如果对方拿着枪来找我们,那我们就没办法抵挡他了。

    “在大厅里可以设壁垒吧。在客房里门是朝外开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在这里就可以把门封住了,把沙发之类的东西排在一起……”

    “不知道这种壁垒到底有没有效果……我觉得前途简直是一片黑暗呢。”

    新仙皱起了眉头。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对付枪的办法。”

    “哦,老爷子你打算怎么办?”

    水无濑问道,他的眼光中透出怀疑。

    “大厅的窗口也完全被封锁了对吧,就是说阳光也照不进来。如果让灯光熄灭会怎么样?那就是一片漆黑,就算有枪也找不到目标。更何况,这大厅这么宽敞,子弹根本就很难射中。”

    也许——有点道理。

    该怎么让灯光熄灭,而在一片漆黑之中又要怎么击退犯人,这些都还需要进一步考虑,不过这是合理可行的——也许吧。

    “各位,你们打算对杀人魔屈服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受够了。这种人的犯罪行为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对于他最有效的应对方法就是无视。愚弄我们是很无聊的……要让他产生这种想法!剩下的87个小时,只要我们在大厅里吃吃喝喝度过,所有人就可以平安离开了!”

    鸟屋尾的话越说越激动。

    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已经听他的演讲听得入了神。

    “联合抵制啊。原来如此,这也许是个全新的尝试吧。”

    七村抱着胳膊说。

    “那么这次就不用出价了?”美舟不知道在问谁。“那台机器好麻烦啊。”

    “还是进一趟那个隔间比较好吧?”水无濑说。“至少必须有一个人进去,要不然结束的铃声直到十点钟才会响吧?”

    “……是啊,那么大家就按顺序进隔间吧。如果只有一个人进隔间的话,大家会担心那个人可能会做小动作,如果大家都进去就不怕了。”

    就这样,从离隔间比较近的人开始,我们依次进入隔间。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拍卖会了,大家都掌握了诀窍,进行得很快。

    一眨眼的工夫就轮到我了。

    我尽量不花太多时间,迅速地进了隔间又出来。

    这样就行了……

    真的吗?

    联合抵制作战——究竟能不能顺利进行呢。

    最后进入出价隔间的人是雾切。

    她从隔间里出来之后,十分钟之后响起了鸣笛声,宣告拍卖会的结束。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结果显示在肖像画所在的液晶屏幕上。

    本日拍卖结果

    水无濑 有全 5000万

    鸟屋尾 青云斋 3000万

    五月雨 结 1500万

    美舟 梅尔克 1100万

    新仙 帝 1000万

    夜鹤 冴 700万

    雾切 响子 0万

    “你、你们这些家伙……骗了我!”

    鸟屋尾涨红着脸大发雷霆。

    这场拍卖会完全乱了套。

    一切都要怪鸟屋尾吧。

    “是你骗了我们才对吧,老爷子!什么联合抵制,你趁机投了3000万啊!”

    除了雾切之外,所有人都出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赞成鸟屋尾的主意。

    “老爷子,你的表现太可疑了,”夜鹤一边摆动着手一边用甜腻的声音说。“你倒是证明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钱更值得信任呢,呵呵。”

    只不过,我没想到大家会出这么多钱。

    我原本还以为自己都拿出足足1500万了,一定可以拍到“侦探权”呢……

    “好,今晚的侦探就是我了。”

    水无濑摆了个胜利的姿势说。

    “你这混蛋……我饶不了你!”

    “真是不干脆啊,老爷子,结果是改变不了的。哎呀哎呀哎呀……对我这种态度真的好吗?”水无濑扬了扬出价卡。“我可不会救你的哦?”

    “唔……你怎么这么卑鄙!”

    “彼此彼此啦,你这个老骗子!”水无濑揪住鸟屋尾的衣领,像是要把他撞开一样,用力推了他一把。“我跟你们把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当什么侦探的,我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买下这个‘侦探权’的。这东西不管我怎么用都是我的自由对吧?”

    水无濑满面笑容地说。

    他果然是个人品低劣的人……

    这样下去会让我讨厌人类的。

    “顺带一提,我已经想到一个在这种拍卖会上必胜的办法了。我事先在这里宣布,下次我也一定会赢,而且还会带着一大笔钱活着离开这里。至于你们的小命,我压根儿就不在乎!”

    “等、等一下,你不愿意救我们吗?”

    美舟开始慌张了。

    “这个嘛……南瓜头,今天晚上如果你答应帮我个忙的话,要我救你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我帮!我帮你的忙!”

    “喂!”夜鹤轻轻敲了一下美舟的头。“你怎么能被男人利用呢,南瓜妹妹。要反过来才对,女人应该要利用男人啊,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所以,水无濑先生,只要你给我1000万,我可以给你帮一个晚上的忙哦,怎么样?”

    “啊?要我付钱啊?”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体系吧?你可不能违背宇宙的真理啊,我说得对吧帅哥。”

    “唔唔……”

    他难道在犹豫?

    这种游戏我已经受够了。

    我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走到七村旁边。

    “七村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指认犯人的计划?”

    “嗯?哦,还差一点就可以解决事件了。”

    “真的吗?”我有种终于找到了救星的感觉。“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会说那句‘犯人就是你’?”

    “这个嘛……只能说,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吧。”

    感觉不得要领。

    曾经宣称自己会以最快速度解决案件的七村,来到这里之后却一直像是在原地踏步。

    看他这么悠闲的样子,难道说……他是在等待什么?

    也有可能是他还没有搞清楚犯人的身份……

    不行,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一味依靠七村,他又不是我们的领队老师。

    “雾切妹妹,我又没拍到‘侦探权’啊……这下该怎么办?”

    “不用慌张,姐姐大人,我有个主意。”

    “不、不愧是雾切妹妹!到底要怎么办?”

    “给犯人设陷阱。”

    雾切露出无畏的笑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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