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五毛钱一个,一块钱俩不卖!
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北部丘陵区,一卯一梁都有故事。
鸡蛋五毛钱一个,一块钱俩不卖!3209石油钻井队,驻地柳树沟是一个三十多户人家的大村子,村户家相对集中在双河中游的北岸半山腰的窑洞里,山脚下是县城通往88公里以外城市的唯一一条省道公路。公路与河道之间的两百余米宽近三公里长的河滩地为年久堆积较高且夯实稳定已经几十年没有上过水了。所以这片由淤积粘土胶结卵砾石成半固结状态的滩地,成了不可多得的基建场地。
井队在柳树沟的这片河滩地上建起了三十多间砖瓦房,供井队50余职工居住、物资材料仓库,瓦房围出了近400平方米的院落,停放起重车、油罐车、运输车、小车等,还算比较阔绰。井队在这里一住就是很多年,施工工地遍布于驻地周围五公里左右范围的卯梁沟坡。相对稳定的居住,方便了职工的生活。
井队工人干的是下力活收入很高,一个人的月工资顶得上当地壮劳力一年的劳作收入。工人舍得花钱,却把当地的物价拉升得比深山沟卯村落高出许多。因此,也带动着十里八里后沟的婆姨,挎着篮子到井队住地兜售自家走地鸡下的自家人舍不得吃的土鸡蛋,自家核桃树结下自家人舍不得吃的核桃和自家枣树的果子等。
三天两头的,就有男人扛着猎枪到井队,猎枪上挂着两三只山鸡或野兔等。高原男人不怕苦,翻山越岭辛苦一两天总能收获一些猎物,自家人也是不舍得吃的,他们自己的话说又不过年的吃肉做甚?卖些钱给碎娃子和碎女子买新衣裳买新鞋鞋子。就是想吃肉的话,卖掉野味可以买回两倍的猪肉,全家人吃得更耐。
一只山鸡六七块钱,一只野兔二十元出头,工人买起来不眨眼的,有几只要几只。剥皮去内脏收拾干净,拿到厨房,配以生姜块、八角等调料,再加上大量的担纲调味品红辣椒与山鸡野兔子肉块一起先煸炒后加水大火焖,辣椒少了的话压不住野腥味。焖熟之后的山野味,可真是超绝的舌尖美肴,再配上几两白酒下肚,一天工作的辛苦便得到了安慰与消解。
黄土高原民风淳朴,在石油钻井队进山之前,不临公路的后沟村民依然相对封闭,特别是婆姨们难得出远门,到乡镇像是过年,进县城基本是过闰年一样稀罕。婆姨们的无污染的憨厚朴实,倒显得愚笨可欺。还好,井队的工人们起码的同情心是不缺乏的,不至于欺负山里的百姓。
婆姨到井队卖鸡蛋,一篮子就是三二十个,最多的不过四五十个,是自家的鸡子一周的产蛋量。婆姨来到井队大院门口,怯生生地向大院门里张望,也不敢大声叫卖,张望一会,院里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就会在大门一侧蹲下来,把鸡蛋篮子放在脸面前,盯着篮子里的鸡蛋,一会"一个、俩个、……"地数一遍,过个几分钟若还没人过来,她就会再"一个、俩个、……"地数一遍。好像一会不数数,鸡蛋自己会溜掉。
直到井队院里有人出来闲转,或者上公厕或者到村口的百年歪脖子树下的代销店买烟之类。婆姨依然是怯生生羞答答地试探着:大哥,要鸡蛋不?
来人也许正好想买也就买了,自己若还有鸡蛋就回头向院里高喊:谁买鸡蛋?门口这有送鸡蛋的了。或者干脆把婆姨带到院里领到伙房,几十号人的井队伙房就没有嫌鸡蛋多的时候。井队工人有些人好自己买一些留着加餐用。
婆姨卖鸡蛋的交易价格很特别:五毛钱一个。
也许笨一些的用加法一个一个地加总钱数,或者稍微文化高一点的用乘法计算总钱数,也说不定。那是婆姨们自己心里的活动,别人不得而知。
工人逗问婆姨:一块钱俩吧?
婆姨想都不想似的答道:不卖。
工人似解释又似继续逗:你卖五毛钱一个,一块钱是俩五毛,一块钱不就是俩鸡蛋吗?
婆姨甜甜地笑着,有些木滞的目光里流露出疑惑,以为你在砍价又可能是谎她,于是她便十分笃定地回绝:俺就卖五毛钱一个。一块钱俩,不卖!
婆姨的怯懦、木讷、坚定,令你不忍驳斥更不忍砍价钱。那个时候,黄土高原的原生态民风,由此可见一斑。
去那里走一走,住一住,深入体会沟里卯梁上原住民的生活,你一定会被感动。在那里,你会发现熙熙攘攘的繁华都市最希翼的人性原始质朴!
鸡蛋五毛钱一个,一块钱俩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