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3、一首歌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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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我喜爱的乐曲，传递给我的思想和意义是语言所不能及的
——门德尔松
商场广播里的绵软的古典乐，像是一首安眠曲，刚刚还是一派霓虹喧闹的店铺，纷纷盖上了名为防火卷帘的不同材质的被子沉入了梦乡。
一路上只见两个步伐匆匆的男人，一个拉着另一个的手，在逐渐熄灭的灯光下，往商场的另一边走去。走在前面的人除了翘起来、微微颤抖的嘴角没有其他的表情，风衣腰带也不知是否因为走得太快而松开了，衣脚飘然生风，而走在后面的人则表情丰富的多，眉毛蹋成了一个八字，眼睛不断的扫视着周围，身上的制服则紧紧地贴在主人身上，生怕丢了似的。
“喂，方老板……”
“怎么？害怕什么啊，周小川同志？你可是专业保安啊，”说着走在前面的方益州回头，“是要保护像我这样文弱的店主啊。”
你的手比我都有力，跟歹徒掰手腕肯定是你赢啊喂(-`Д´-)ノ。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可、可是，你能不拉着手吗？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怕什么，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个。”方益州完全不为所动，脚下的速度恨不能都要跑起来了。
“我是怕巡逻的同事。”这的确是周小川最担心的，即便他发自内心的希望方益州不要撒手才好。
“对哦……”方益州忽地停下脚步，被拉着的小川差点撞到他。“好吧，不过你可别跟丢了。”
放心，这儿我很熟。“好……我就跟在你后面。”
于是两人就保持一小段距离，继续一前一后的走着。小川看着方益州的背影，内心的小剧场又开始沸腾了，各路派系吵的一塌糊涂，想到他们两人见面到现在，才不过半个小时，而且那一瞬间的心跳的确特别真实。
不行……小川拍了拍脑袋，像是在敲忽然花屏的老式电视，今天的雷达是坏了么？这么轻易就动心了，会被骂死的……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偷瞄着方益州，静静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但事实证明深呼吸只会让心跳加速、头脑空白。
正当周小川两眼发直的走着时，被轻轻的一声“嘿。”叫回了魂，发现自己的鼻子尖几近碰到方益州的风衣了，可对方却笔直的站在那里没有回头，“前面有你的同事……”耳语一样的话却在小川的脑子里响若轰雷。“你站在原地假装巡岗，我先过去。”
说完，方益州信步往前走，小川也赶紧调整了状态，做出一副巡逻刚到岗的样子。
“哟，方老板还没走啊。”附近的保安招手跟方益州打了声招呼，还没等回应就看到不远处的周小川。看来眼神太好在某些时候是挺招人烦的。“周小川，你今天就来到岗了？”
“啊，我就是来看看环境，终究没怎么逛过这边。”小川故作镇定的和同事说着，眼神忽然瞄了一眼方益州的方向，发现他正往店里进，朝自己这边吐了下舌头。“你是今晚巡逻在这么？”
“是啊，你是从那边过来的么？”同事用手电筒指了下刚刚方、周两人过来的方向。
“对啊，那边都关了，我看这边有亮就过来了。”
“哦哦行，那我就不过去了，你在这看一会啊，我回去跟老孙说一声你在这……”
看着同事自顾自的说话转身走掉，周小川咬着嘴唇又确认了下四周，看到封路的折叠栅栏都已经安置好了，也没有其他店再开着了，他小心翼翼地迈着巡逻的脚步一边张望一边走到风颂琴行的门口。
“进来坐吧，应该不会来人了。”方益州坐在店的最里面小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一会我钢琴声一响就没人会再过来了，哈哈哈，就像什么诅咒一样。”
“呵……你还真是乐观。”上了一级台阶，小川迈进了这间长方形的小屋子。
进门左手边一架亮红色的三角钢琴特别抢眼，钢琴后的墙上挂着许许多多装在镜框里的黑胶唱片，下面都标注着名字和年代，再往里延伸就是满墙各式吉他、贝司，尽头就是那个小吧台，和一个简单的玻璃展柜，里面整齐地摆着口琴。右手边先是三层壁挂式置物架，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粘土娃娃、书和唱片盒，以及一个放在透明盒子里的全是孔洞的奶酪块，小川看着这个突兀的、与其他完全不搭调的奶酪皱着眉，偷瞄了一眼吧台方向，却只看到了一个橙色的懒人沙发。
“要喝点什么吗？”方益州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过来可不见人影，“矿泉水？橙汁？还是……”只见他拿着两个黄色的罐子走出来，“柠檬茶？”
“好啊，就这个。”小川赶紧转过身，笑着接过饮料，啪的就打开了，“下层区很难买到这个。”但又忽然想到不对，最后几个字都被吐进罐子里了。
“哦？”但还是被方老板听到了，拿着饮料走到钢琴旁的他略有惊讶的看着身旁的访客，“这么说你家境过去应该很不错才对，至少是中层区的居民，怎么来这当保安？”
“哈……”小川没做回答，只是转移话题，“再不弹琴我可就走了……”
“对对，忘了正事，那边的沙发是最佳的听歌地点哟。”
周小川刚坐好，轻快的钢琴声就迫不及待的跳到耳朵里了，随意而连贯的音符像一个脚步轻快的报幕员前来预告一场演出即将开始，随后报幕员转身一变，变成了采蘑菇的马里奥大叔，踏着熟悉的节奏，在蓝天白云、红砖铺地的世界里蹦蹦跳跳。
没过一会儿，红砖变成了繁花，大叔一下掉进了花的海洋，只见花海翻了一个浪花，一直梅花鹿踏浪而出，卷起万花飞舞。小鹿跑啊跑啊，从花田进了树林，惊动了整理羽毛的鸟儿，一时间鹿鸣鸟语、月明星稀，山涧唱晚、湖镜风熏。
月光剪下了岸边小鹿的影子落在湖面上，细微的震动引起了另一只低头饮水的小鹿的注意。它站在湖中央抬头望去，岸上的那一只感受到目光，渐渐慢下脚步，当它循着目光找去，发现湖中的小鹿已经走到身面前，身后留下一串白玉碎波的月光……
钢琴声随着涟漪散去，空荡的商场也如湖水慢慢恢复平静，唯有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端着饮料的周小川，心仍随着两只小鹿继续在岸边漫步，直到最后一点影子也消失了，才睁开眼睛，看到方益州的脸占据了自己的全部视线。
“哇！”
两个人都被彼此吓了一跳，小川手里的柠檬茶还差点洒出来。
“还以为我的曲子变成了催眠曲……”方益州一副无奈的笑容，看在眼里的周小川忽的感到那只小鹿撞到了自己的心脏。
“不、不、不不是的，我听的太入迷了，习惯性的闭眼睛，这样就有画面了。”
“哦？画面？”方益州脸上多云转晴，像个孩子要听故事似的，拉过高脚凳坐下，“说说，弹了这么久的钢琴，除了专业的评判和‘好听’这些滥词之外，还第一次听说有画面的。”
“哦……这……好吧……”于是周小川把自己刚刚脑中浮现的一幕幕描述了一遍。说完，他发现方益州可说是热泪盈眶，“唔喂，我说的是不是不……”
“为什么我的眼中饱含泪水，”没等他说完，方益州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因为……因为……”小川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颤抖甚至在摇晃自己，“因为……我特么要爱死你了！”
听闻此言小川打了一个激灵，方益州笑着蹦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还算稳重的形象，跳着就到了钢琴前，胡乱的敲打了这琴键，接着又跳着回到小川面前，小川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惊恐，因为方益州过来后迅速地收敛起动作，只剩下绷不住的笑容和摩挲着下巴的手。
“不不好意思，失态了，吓到了你么？”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
“唉，你不知道，从几岁开始课余时间都被关在家里练琴，加上我就不爱交朋友，就没有能这样听我弹琴的人了。”
“这样啊，”我就说认识第一面就说我爱你的绝对不是真的，果然不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很外向很会社交的人呢。”小川看了眼手表，“哎哟，快到末班车了，我得赶紧走。”
“我开车送你吧。”
“下次吧。”唉？我干嘛说下次？
不只小川自己，连方益州也愣了一下，笑道：“好，下次。”
周小川往外走的时候，眼光不由得再次落在置物架上那个奇怪的奶酪上，这时方益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喜欢哪个可以拿走。”
周小川一回头吓了一跳，没想到方益州无声无息的跟着自己这么近都没发现，“你瞧不起下层区的人吗？”
“唉？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就是看你好像对这个挺感兴趣的。”他指了指奶酪的这个方向，“你知道这个奶酪？”
“奶酪谁不认识？这东西又不是禁运品或限制品，我看到它的几率比柠檬茶高几十倍。”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认识……唉……”只见方益州转身往吧台走去，打开那个摆满口琴的展柜，拿出一支口琴又走回来。“这个送给你，当赔礼了。”
“啊？”干嘛反应这么大？方益州突然的举动让小川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是自己激动在先，“不不不用了，方老板。我只是一时敏感过度了我……”
“你拿着，”方益州的眼神中混杂着紧张、懊悔和害怕，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甚至比刚刚兴奋的蹦跳时更像一个孩子，像一个因自己犯错而试图挽留朋友的小男孩。
没等方益州再开口，周小川就接过了口琴，他发现方益州的手心上全是汗，而当他接过的时候，方益州也如释重负的笑了。
周小川走出琴行没几步，忽又听得方益州的声音，“你知道奶酪骑士吗？”
小川停下脚步，手里攥着刚才还在端详的口琴侧过头，顿了一秒，转身说，“新闻上的那个？”
“嗯。认识你真高兴。”
“我也是。那明天见了，方老板。”
“明天见。”
下集预告
这个男人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上面印着一块大大的奶酪。
“他不敢杀我，我可是市局级的领导……”
“……不是每只蜥蜴都能靠断尾幸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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