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十次

陶安定把救吴曼心当做新生活的开端，他把这个幸运的女人视为陌生又熟悉的朋友，在每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挽救她即将去往归途的灵魂。

不，两个灵魂。

陶安定想到这里总觉得无比开心，比起利用记忆挣钱或是升职，甚至追到校花，都不如现在这样令他心情舒畅，如同秋日里意外开出属于春季的花。

“喂！管理者！管理大爷！”

陶安定走到死胡同里四下看了看没人，才敢放声大叫，毕竟任谁看到接下来的一幕都要惊呼。

“又来！”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诡异地在死胡同里现身出来，常带着倦容的管理者今天也一样疲惫。

“你可真够神秘的，兄弟。”

陶安定搓着手掌咽下口水，这西装男从来不会主动透露什么有用的消息，连作为神的奴隶的基本技能也是闭口不谈，要不是某次被陶安定抓个现行，竟然还不知他有这样的特权。

“得了吧，你以为我这行好干？倒是你，都十次了还被打回五年前，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

“不说了不说了，我的亲兄弟！咱都认识四十五年了您还跟我计较？”

陶安定打断管理者的碎嘴，一把勾住老友的肩，把昂贵的西装弄得皱皱巴巴，蛮不讲理地戳着管理者的额头：“我刚回来，你请客。”

果真是最漫长的光阴会成为最无情的药，陶安定初见管理者时的惊讶、恐惧、敬畏都在反反复复的时间中消磨殆尽，以至于今天还能轻松与西装革履的男人勾肩搭背，倒像是跨次元的交流。

这场关于“吃什么”的争论一直持续到饥肠辘辘的晚上，管理者放不下高档中餐和精致西餐的执念，陶安定纠结于秋日火锅和烧烤自助的选择。

话题最终被敲定在灯火通明的烧烤摊，因为陶安定已经被烤肉香迷得挪不动脚步了。

“不合适。”管理者局促地坐在简易轻便的烧烤摊塑料椅子上，不断摩挲蓝色条纹领带，他笔直的西装裤每次出现过这么多褶子的时候，都必定是陶安定把自己拉到烧烤摊的一晚。这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与灯火通明的小吃街格格不入，很难不引起注目。

“你总该让我回去换一身常服的。”

“不不不，”陶安定得意地左右摇摆食指，“西装配酒，天长地久。”

头顶明晃晃的灯泡和烤架升起的白烟里，管理者苦笑的脸，陶安定谈笑风生的模样，都给这熙熙攘攘的小吃街增添了一缕世俗的味道。如果不是深陷时间折痕，他，西装革履的神的奴隶，愿意如此周而复始尝尽人间滋味。

只是神剥夺了他的灵魂，鞭笞他的灵魂，他于折痕中永远是一个被囚禁者，一个没有姓名的奴隶。纵然拥有这样或那样的力量，也没能使他获得所谓的自由。

他任凭满身沾染油烟味儿，啤酒沫溢出来滴在油腻的桌上，烤肉上均匀的辣椒和孜然粘在露出的衬衣袖口，才享有片刻真实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