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档案对话车飞| 中国知识分子的出路与状态
似乎上个世纪中国是一个文化的精英时代,各类思潮的冲击带动了一个全民文学的氛围,用他的话来说:
我赶上了一个中国知识大爆炸的尾巴。
1976年以后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发生了重要变化,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文化已无阶级之分,许多人受到时代的感召,从而掀起了一股全民读书的热潮。各类书籍和先进的西方思想被奉上“神坛”,爱国思潮的涌现和文化震荡带动了一大批学者的出现,在京剧样板戏的影响下,各地剧种也得到了极大的挖掘、继承和发扬。
在充满了木头香气的柴屋中,在写字台上的阳光透过窗棂倒映其上的芬芳;一个个少年茁壮成长。
文革结束的前一年,车飞出生在北京;他父亲是画家。
从小他便于书籍结缘,更甚者有一些趣事至今未忘。在他六年级的时候便于犹太哲学家弗洛伊德结缘。一次他去新华书店买书,不起眼角落处的《梦的解析》让他目不转睛,然而在购买之时,书店阿姨却对他说:“小孩子不能看这些书”。
后来,他又陆续读到许多哲学的书籍,也曾一度想起当初的故事。幻想锁链的彼岸,他曾与弗洛伊德的思想一同走向愈加清晰的光明;在璀璨的星空之中,被美丽的道德震撼心灵。
【档案声音】潜意识中的奇异梦境与本质论之间的有着很多的相似,然而,很多人也将弗洛伊德与马克思划上等号,因为,在他们之前阶级斗争的作用和无意识作用是无人知晓的。或许,正是由这种最初的好奇和求知欲将他带入这样一个人生哲学的状态,以至于在后来的生活中,他一直热爱哲学,即使工作也是基于最真实问题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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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多次在书中或者其它节目中顺耳掠到中国文人的卑贱,他们大多前脚进入象牙塔,后脚迈入苦难门。
上个世纪,梁思成与林徽因的事迹沸沸扬扬,如今看来,他们已成为知识分子永远的偶像。然,除却光环,真实的历史展露人们面前,是残酷的现实和矫正的历史。一代知识分子的生命痛感,总被忽略在后世的烟波之中。
1955年,一场针对建筑界以梁思成为首的荒唐的学术政治批判拉开序幕,新中国成立后梁思成在中央成立的“批梁”小组下被迫接受中国共产党对旧知识分子所进行的一系列思想改造,政治成为最大的设计。
在工业社会之前,科举取士造成官僚学者集于一身,有出息的知识分子为官为僚,没出息的知识分子充当富人的师爷讼棍狗腿子,从而注定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奴才地位。在中国古代,坚守操节的知识分子只能被边缘化卖字为生。
所以中国才出现了“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工六农七医八娼九儒十丐”的排行榜,把知识分子排名在小姐之后乞丐之前。中国知识分子越来越和贬义词混在一起,“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就是典型。
就连唯一与文人有关的传统节日:端午节,都是屈原拿命换来的。商鞅变法稳固了秦国的发展,最后却惨遭车裂而死。南唐后主李煜,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一生写尽风花雪月,最终却没能保住美人,没能守住江山,生命最后的旅程也只能在宋太宗的毒药中慢慢回忆、慢慢喟叹。
再往后,同是婉约词人的李清照也是红颜命苦。象牙塔里爱情抵不上乱世的摧毁,赵明诚或许是被逼无奈抛弃李清照,但却始终没有听到一个回头的声音。而这位小女子倒是勇敢,离婚、结婚、再离婚,但最还是终逃不过时代的谴责,流徙飘泊,寂寞的死在江南。
或许,文人始终是一个悲哀的生命个体,他们为整个时代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却又无情的被政客利用,无可奈何的被抛弃、被死亡。在无限的宇宙之中,象牙塔里的荣耀终究不能慰藉他们的灵魂,然而他们每个时代的探寻与追问,似乎都成为了一个引领时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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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在当今时代,技术成为职业生存的主导,知识分子失去了唯一可以拿来炫耀的砝码,传统的文人已经不能以职业为生。建筑师车飞则认为:
知识分子在当代其实是一个很尴尬的角色,因为职业的知识分子已经消亡了。我们这个技术年代已经很难想象一个知识分子怎么靠知识去生存。
如今,知识分子只能作为一个附着与其它职业之上的显性表达,那些能够坚守自我,不妥协与社会的知识分子已经是少之又少。这个时代不会再有殉道而死的国学大师王国维,不会再有为维护知识分子的骨气而自杀的傅雷夫妇,也不会再出现梁思成这样幸运的人。
知识分子的遗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更加可悲的是,许多的中国人连看书的习惯都已经丧失,那些被遗忘在那些角落之中的书籍只能与尘土亲吻与陈旧擦肩。而在西方,许多人依旧保留着读书的习惯,在坐地铁、火车、飞机或者公园休憩的时候喜欢拿一本书阅读。
于荷兰的建筑师中,库哈斯曾以一个知识分子的身份深入对城市的研究,然后记录真实。现在的他作为建筑师的身份,深知建筑于社会的无力,却依旧一双敏锐的鹰眼来扑捉拥塞文化,以最单一而传统的哲学式尺度去理解这种世界的现象。
然而,面对中国建筑的泛滥而相互嘲讽的非正常状态,能够一直坚守自我、认清自我的建筑师已经少之甚少。在这屈指可数的仍旧不屈服于现状的背后,行走于“超空间”中的理论作家车飞,他一直独立进行大量的关于中国城市与空间、城市与建筑以及设计的研究,发现中国建筑的发展的太多无奈。
他在《震荡》一书中,利用批判的方式,将错综复杂的关于建筑学的思考与实践,以事件的方式呈现,并直接将他们翻转呈现,而不是包裹或掩埋。其被奉为难得一见的学术著作,体现了当代中国青年建筑师对建筑学发展的反思与努力。
在09年《震荡》专题讲座对话中,作者车飞讲述:
“在建筑项目与城市发展爆炸的中国,建筑学的发展却显得苍白而空虚。所以在某种无奈的情况下我写了这本书。这本书的设计也都是自己做的,可以保证这本书的质量。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书是中文的,因为这本书是在中国发行出版的,并主要面向中国读者。”
中国读者?
这一切沉寂背后似乎酝酿的是知识分子的另一个转机,知识分子的觉醒与坚守,是突破樊篱走向黎明前夕的火焰。
如何从一个空泛的年代之中唤醒一个民族的知性,如何让被漠视了的精神精髓重新站上舞台,我们还需共同营造,共同构想。
希望在今天之后,我们能看到地铁上读书的人,还有书架上擦拭掉尘土的精神食粮。
(图为车飞代表作品—北京服装学院媒体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