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白新羽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俞风城，也未曾想过他会跟踪我。仔细想想，这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我转过身和他面对着面，他用热烈的目光紧紧把我盯住，灼烧着我深埋心底的回忆，而我也正注视着他，再也没有一丝退却。仅仅十个月没见，他给人的感觉和气质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本就锐利的目光变得愈发犀利，气质也变得愈发的刚毅和沉稳。 整个人宛如一头随时会扑上来捕食的黑豹，而我便是他的猎物，光是和他站在一起就能让人在毛孔中滋生出一股寒意。我就这样静默地看着他的脸，脑海中回想着初见的景象，那个时候的他既有少年人的青涩，也有青年人的稳重，戏弄人之后会露出得意的笑容，而眼前的他，已然是一个成熟的、沉稳的、内敛的男人。这一刻我才清晰的认知到，部队改变的不仅仅只是我，同样也改变了俞风城，在两个人都不成熟的时候交织在一起，或许一开始在列车上的相遇就是错误的。我放下脑海中的思绪，平缓了心态用自认为最平静的语调对他说：你找什么事？我认为他会说出什么令我难以回答的答案，却没想到只是邀约去吃饭，但我一刻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怕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那些被尘封的过往就会泛滥成灾，然后将我吞噬，只得随意搪塞了一句“有事”以表拒绝。

“新羽，撇开别的不说，我也是你的战友啊。”

我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我们确实还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关系：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不过是请战友吃顿饭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即示意他上车，转身拉开车门都瞬间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不由怔住厉声询问为什么？其实结果我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去想而已。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双臂正在慢慢收紧，像是要把我狠狠地和他糅合在一起。我听见他用低哑的嗓音说，他想我。近距离的接触让我的心脏止不住开始狂乱的跳动，我听见它们在嘶吼和咆哮，好疼！一阵熟悉的气息携卷着疼痛感直涌上来，这个怀抱竟然还是那么都熟悉。不，不能贪念这点温暖，我和俞风城早就断了。强镇下心神，逼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荒唐的旧事，遂用手肘袭击在他腹部迫使他放开我，滚犊子吧你！还吃什么饭，我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可他紧追不舍一步步向我逼近，僵持半天下来最终还是让他上了车，我在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我们只是战友，只是战友而已。寒暄间惊愕他是怎么知道我给赵哥和金雕家里寄钱的事，或许从我离开部队开始，俞风城就一直都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疯子，这个疯子，我忍不住这样想。我用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只听见耳边不断传来一些令我动摇的话，我告诉他，同样也告诉自己，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我没有，新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了他的话，下车后我在原地滞顿片刻，把俞风城带到一个湘菜馆里，知道他不爱吃辣，遂点了店里最辣的菜色，我就是故意的。他果然吃不下了，点了一瓶酒倒在两个酒杯里，他说：新羽，好久不见了，干一杯吧。我不敢抬头看他，自顾地吃着眼前重口味的菜肴，用自认为委婉的方式拒绝了他的邀请。好热，汗液缓缓自额角滑落而来，我见他在我眼前脱下外套，露出了精实的臂膀，但现在这上面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看上去就是新伤才结痂没多久的样子，我想，在这具熟悉的身体上一定多出了许多我不曾见过的伤。他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在我眼前说了这道伤的来历，听到最后一句“不想看到我受伤”真的让我感到讽刺至极，真正受伤的时候在干什么？你是怎么做的？现在又何必放这种马后炮。我控制住难以言喻的情绪，抬起眼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辣，菜辣，酒辣，心都好像要烧起来了。耳边还传来他的声音，好像说在诉说着过往的种种，而我一点儿也不想听，我们现在只是战友而已，遂举起酒杯向我的生死战友敬上。

来，这一杯，我敬战友，敬共和国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