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祭

阳山者，幽燕之孤峰也。

阳者盖羊之音谬，然羊以阴柔，遽然阳刚，非天道昭昭者乎？羊公罡者，昔日葬于阳山，以是阳山亦有阳罡山之称也。

斯山至高，人迹罕至。或曰有狼虫虎豹出没，以致不显于世也。王荆公云：“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素仰高义流风，遂逆流而上，冀一睹幽并游侠儿之风采也。或曰，阳山岩石多坚，坚者，实艰也。山泉明寒，实清泠也。

时维七月，序属流火。甫至山门，则冷气森森，寒凉逼人也。但见木发上指，竹摩苍冥；千岩刀兵，万壑雷鸣；数十丈外，有一绝壁倚天而立，光滑如镜，可鉴日月。其上隐约字曰“羊罡山”！飞白其书，矫若惊龙，似大力金刚指点化，力透壁背，令人观之骇然。其侧多有拓印，曰“吴钩霜寒”，曰“孤勇流风”云云。其间一诗云“吴钩霜寒秋分夜，羊角悲风浸晓月。花迎剑珮星初落，手抚刀彩泪未干。”以此观之，阳山不孤，公道自在人心也。

嗟夫！幽燕孤峰，何其雄哉！一峰独立，狮虎肃然；虽狼虫环伺，亦未能夺羊公凛然英气也。

人言，生在苏杭，死葬北邙。此“王侯将相”事也，羊公罡者，生于幽燕，流芳厚土，终归燕赵，实桑梓埋骨，根柢犹香也。使与达官显贵为伍，非遗羞于公哉？！果然葬之邙侧，则必为鬼雄，正未知击杀凡几者也。

尝闻英雄多起于草莽。如羊公者，系出微末，上无祖之余烈可承，中少强援能并。至以孤勇，白虹贯日于海上，彗星袭月以有司，遂以一己之力扭积习于振聋，起豁然以沉疴，革故法而鼎新；信夫，匹夫一怒，六室缟素，致使天地变色，群兽侧目，风气为之一改，而群氓因之稍喘也。

或言，螳臂不足以当车，蚍蜉实羞于撼树。谬矣！螳臂虽弱，斯勇可嘉，众螳奋臂，或易其辙；蚍蜉亦小，胜在能撼，群蜉敌忾，斯树可摇；羊公罡者，超群凡俗，拔类畏避，奋然一击，乃大吕黄钟之声，绝胜瓦釜雷鸣之万千也。虽周景王之无射，魏庄子之歌钟，有过之而无不及者也。

噫！英灵阳山，因子而名；雷霆一怒，群小整肃，霹雳裂隙，一线光明；其罡风亦多泽，而时人亦有幸。夫芸芸者众生，虽方寸之间，皆筑英雄冢也。

道云，死而不亡者寿！其羊公之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