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未醒完结篇
民国七年冬,前往法国轮渡上的十七岁少年眼神坚毅,站在船头栏杆边遥望着东方,此去不知何时再入祖国怀抱,他放入心间的人在大洋彼端,找到他带他一起回来是他此去目的。
另一边日本船刚刚发动,十九岁的丁程鑫和十六岁的刘耀文挥手向北大的朋友辞行,羊绒大衣裹着他们的身体,这一年冬雪快要消散,眷恋不舍的思绪从厚实的衣服里钻了出来,浸透了刘耀文的心。船越始越远,他转过身子背着丁程鑫抹了把眼泪,没逃过丁程鑫的眼。
“耀文,你才十六岁就远离了祖国,会怕吗?”
两个人肩膀相抵,抓在栏杆上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着。
“丁哥,你应该不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出国,前年跟我哥刚从法国回来,而且求学跟年龄无关,如今我有你,是永不会怕的。”
“跟我在一起,会吃很多苦,做好准备吧。”丁程鑫故意逗他
刘耀文笑着看身边的丁程鑫,海洋起伏潮水涨开,直到看不见祖国山河,彼此的手抓得更紧。
八天后,前来接严浩翔的人中,一个是他从小长大的朋友许延汀,另一个是他意料之外的人。
见到他,只生欢喜。
法国邮轮码头人来人往,车流涌动,而严浩翔眼底只拥有属于他的全世界。
“浩翔,我听峻霖说你们认识,他知道我是来接你,也跟着特意来。”
严浩翔的眼光始终没离开白色西装、落落大方的贺峻霖。
“特意?延汀这话你说错了,我做错了事,这位贺先生绝不是特意来的,对吧,霖霖。”四周空气没有缝隙可钻,挤揉在一起,严浩翔这话看似七分玩笑,三分真心,实际上完全都是满满十分的求原谅态度。
“先回家吧,别在这里,人太多。”许延汀帮忙拉着箱子,贺峻霖说完直接独自朝前走,严浩翔摸了摸头,发觉自己说了句那人不爱听的话。
日本比法国路程短,丁程鑫和刘耀文被来接他们的同学早早带回了学校。
国内形式不容乐观,国外的生活也不慎美好。
{法国}
贺峻霖在中法大学旁边租了一个房子,到法国第三天住不惯学校宿舍,尤其是跟一个法国本地的同学处不来,是他搬到外面的大部分原因。原本他父亲给他找了一个书童,专门陪伴照顾他,但贺峻霖希望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接受新青年的文化和思想后,那些独立、民主的宣言深深埋成种子,落在他心里。
许延汀把行李放到贺峻霖住处后,就被教授呼走了。
这间屋子虽小,五脏却俱全,什么都应有尽有。爱干净、善于布置屋子,装饰和布景都以贺峻霖喜爱的白色和青色为主。
“知道我来找你,有什么想法?”严浩翔看着心上人眼眸
这间屋子的生机起于一瞬间,多久没有面对面,一别快有一年,他的声音在梦里和现实就像两个人,不管是哪个,对他来说都有些陌生了,就像春天和冬天,一个繁花盛开,一个冬雪飘零,摸不着对方也就慢慢淡忘。
“你看了我的信,便不会不来,虽不知道你何时来,但你一定会来,严浩翔我需要一个答案,现在就告诉我。”两个人挨得很近,严浩翔头轻微低下去就可以吻向贺峻霖的额头,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温柔的雨不知怎么突然急速起来,把阳台上的那盆绿植吹倒,贺峻霖被吓了激灵一抖,瞬间清醒许多。
他们都不是怕世俗流言的正直男儿,对彼此生爱,本就是这个年龄感受情感的正常想法,总不能因为性别,就阻碍他们经历本属于他们人生的命运,谁都没有权利,就连万事万物都没有阻挡的道理,怕就怕他们自己不勇敢。
“别怕,我过去看看,你坐在这不要动。”严浩翔说完走到阳台把地上打碎的残片和绿植捡起来,风声雨声都不如那片刻的呼吸声。
沙发上此刻的贺峻霖也没闲着,打开严浩翔的行李,开始着手整理他的衣物。
他看着离自己几步远,弯腰收拾残渣的男朋友,又瞅了眼外面的倾盆大雨,原来有你的日子是如此心安,他们每一次的相遇都会下雨,好像这场雨是为了他们而下的。第一次两个人初遇,在屋檐下站着躲雨。这一次他们在法国重逢,这里的雨比那天更凶猛,他们纠缠的命运连老天都算好了。
{日本}
早稻田大学的樱花树都被大雪倾覆,白茫茫的枝头上隐约看见褐色枝干。丁程鑫坐在长椅上,手边的画板正在描摹树根的粗干。刘耀文从教学楼走出来,远远望着长椅那端银装素裹般欢喜的丁程鑫。
“丁儿哥,一起吃饭了。”自从来了日本后,两个人很少能一起吃一顿,所学专业和课程都不同,两个人一块吃饭就成了彼此倍感珍惜的一件大事。
长椅上丁程鑫抬起头望着那边的人,来往人群中十六岁的刘耀文又长高了不少。看着少年健步跑过来,下意识站起身收拾画板纸笔,却在少年飞奔过来的急促呼吸声里停下动作。刘耀文整个身躯圈住丁程鑫,整个后背抱暖了他的心。他转过身来,掐着少年还略显肉乎的脸。
“耀文,我画的这张被雪花覆盖的樱花树,好看不好看?”严肃的语气加上揉着少年脸,怎么看都像是赤裸裸威胁,在刘耀文眼里这只是一种丁程鑫傲娇的小趣味,他喜欢的紧。
“耀文,浩翔寄来了信,他已经跟贺儿重逢,我知道你挂念他,咱们总会有相见的时候。”丁程鑫夹了鱼肉放到耀文碗里说
“我跟我表哥一直都没有分开过,之前我们一起去法国,两个人在那边打工学习,完全都是靠我们彼此相依为命,从来不跟家里要一分钱,所以我就觉得有点不太适应没有他在身边,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很快适应,而且我身边有你,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吧,丁儿哥?”
“我答应你,咱们不会分开,要一起看到国家成为我们想要的模样,那时候如果咱们老了,就跟浩翔贺儿当邻居,天天相见,画画下棋做什么都行。”
日本的樱花与祖国山城重庆的山茶花,永无相见之日。
丁程鑫不信这句话,他们跟海那边的人遥眼相望。走在刘耀文身后,永远小他三岁的少年生得俊,怎么都无法想透那整颗心就缠在他身上,总有一天带回樱花,让它跟山茶花夹在书页同一处,保存着他跟刘耀文生逢乱世的一点点浪漫。
民国九年夏
民思民智都渐苏醒,身在法国的贺峻霖受到中法大学直系教授的青睐,正好又接到父亲的传呼,让他尽早回国。不得已告别教授,收拾行李回国,毕竟父亲为大。
“明日送你上船,回家后给我打电话,要是等不到你电话,我是整日整夜都身心不宁的。”
严浩翔那双眼睛里的透出来的坚定执着,贺峻霖看过很多次,接吻时、情动处、吵架后······这一次是分离。
“我记得的,从昨日父亲打来电话告知我开始,到这一刻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你是有多不放心我啊。而且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回来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吃饭,把家照顾好。”
第二日
严浩翔起了大早做好早饭,叫昨晚被他折腾有些累了的贺少爷起床吃饭。
明明每一顿贺峻霖都吃得很多,可他怎么还是一眼望去消瘦得很。严浩翔的无解和担忧,只有贺峻霖的身子。
“贺儿,起床了,我做了你喜欢的肉饼,吃完我就送你走了。”
贺峻霖正在做一个梦,他带着严浩翔回到家里,告诉父亲他们的事,父亲受不了这件事,打断了他的腿,还把严浩翔赶了出去。他一直在喊叫他别离开,被惊醒一瞬间,严浩翔抱住他,给他擦着吓出来的汗和梦中苦醒的泪。
清醒的人还沉浸在那样可怖的梦里,两个人都没说话,严浩翔怀里的贺峻霖比哪一次都乖,像个孩子似的把严浩翔的怀抱当成了避风港。他开始思考梦中现实是否真有交汇的一天。他们的感情身边的朋友都会祝福,但唯一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或许对他们来说是更甚的遗憾痛心。
“贺儿,要不我陪你一道回家去,你刚刚吓得哭醒,把我整个人都担忧不已。”
“不用,我就是梦见小时候陪伴我的那只小狗了,你不要瞎担心。”
到达码头已经是十点多了,十一点发船根本没有时间诉别。
白色的轮渡上贺峻霖用力挥手,海面上的风吹起他穿着的那件黑色风衣,影子直至消失,严浩翔也没有离开。他随便找了一个长椅躺了下去,温暖的午后照得全身暖起来,望这缕暖阳慰他拳拳牵挂。
{日本}
樱花的味道弥漫整个校园,丁程鑫却顾不得品味。他的小朋友已经不知道时第几次吃醋了,毕竟时他自己宠出来的,只好让让他。
“刘耀文,站住,别跑了,再跑的话你知道后果。”一步步走到那人面前,看着已经高出他快要半个头的人,在一起都这么久了,还是像个小孩子,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拉着他来到天台,丁程鑫就放开刘耀文的手。
“丁儿哥,你跟你们同学长田说话一点安全距离都没有,他都搂你腰了,要不是我看见的话,你们俩这是要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知道,反正你不准跟他那么近。”傲娇凶狠的的像个小狼。
“你这个小孩子,谁的醋都吃啊,那我以后跟他保持距离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耀文,贺儿回国了,你哥一个人在法国,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丁程鑫很久没有露出忧虑的眼神,刘耀文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听说国内正是关键时期,工人、学生、商人都起来反抗,丁儿哥,咱们回国吧。我给我哥打个电话,叫他也回国,这外面是待不成了,为国出力本就是我们身为中国人的责任,国将不国,我们哪还有精力读书。”
丁程鑫在考虑归国的事,看了贺峻霖那封信,对他触动非常大。
丁哥:
你跟耀文在日本可好?我父催我归国,一周前我刚到北京。严浩翔一人留在法国,我放心不下,请你转告耀文,多给他哥打电话问好。回国一周,国家的面貌发生了巨变,陈先生和李先生都已经逼上“梁山”,他们要为人民打天下,我感触最深的是,咱们国家这条沉睡的雄狮快要苏醒。你可知我父让我回来,竟是安排我的婚姻,我对此是坚决反对的。不且说我跟严浩翔之间的关系,单单是这种封建礼教我是万万受不了这种婚姻。你跟耀文之间想必也没好到哪里。此刻我正在湖南,是逃出来的,来到这里参加了学生运动,时时攒着一股劲,国家需要我们,君如看完,请仔细思考是否继续留学?
贺峻霖在湖南参加学生运动,与那里的人同吃同住,没有电话更无片刻自由时间,无法给严浩翔报平安,不知在法国的男朋友该气成哪样。
“耀文,给浩翔打电话,现在就打。”远在法国那端的人想不到只短短几天时间一切都改变。
“哥,贺儿被他父亲逼得逃走了,你从法国回来吧,我跟丁儿哥决定回国了。目前国内掀起的浪潮需要我们出一份力。”刘耀文握着丁程鑫的手,似乎这样他才能说出这番话来。丁程鑫从耀文手里拿过电话,向浩翔说明贺儿的情况。
“浩翔,昨天贺儿寄给我的信到了,他说他父亲希望他娶钱家的女儿,他说了自己跟你的事情,后来离家一路去了湖南,参加了那边的学生运动,我跟耀文打算回国组织抗议演说,你有什么想法?”
“丁哥,回国了咱们也要一起救国。至于贺儿那边,等我回去再说。”
只要那份羁绊还在,出国的路迟早变成黄土地。
{湖南长沙}
长沙学联办公室中,贺峻霖正在和同学一起印刷明天上街要发的传单。
“峻霖,休息一下吧,你都干了一早上,再勤的人身体也受不住。”
贺峻霖停不下来,只要一放下手边的事,他脑海里都是远在法国的严浩翔,也不知道丁程鑫有没有联系,胡思乱想七七八八的小苗头都冒出来,很折磨人。
“你们先去吃,我在多印些。”边拿纸张边对同学说。
三天后,从日本驶向中国的轮船到达上海,刘家派来接他们的人早早等候在码头。
一年没有看见祖国面貌,整个氛围都处在两极化,进步思想的青年占了大多数、只有很少人依旧守着老古董。街面上海报和条幅上宣传语比之前更激烈,受到更多科学民主思想的醍醐,人群短暂占据了“平等”。
刘耀文坐在车内,外面乞讨要饭的流浪者,这个群体的重点都是小孩老人,忍不住对丁程鑫说自己有多看不得这些凄凄惨惨的画面。让司机停下车,他跑到那个腿一瘸一拐的小姑娘面前,把自己赚得第一笔钱买的手表,让她拿去当了换点钱。
“我要这国成为人民的国,大钊先生说的真好,我们要去看看这片土地的真实面容,才好解救它。丁儿哥,或许咱们在外面学的那些根本对它没一点帮助,你看看周围,大家都开始起来,站起来就不要在趴下去,趴下去就很难再起来啊。”
眼前的一切悲痛的不止他们,任何有担当的华夏儿女无不心疼。
“耀文,你去看看血河下的社会,不管走多远都要去,我会在北京组织宣传演讲活动,跟北京的学联一起配合。”
他们一同回到了刘家。刘耀文他爸被徐总统叫去谈事,家里只有他妈和他姐。
“妈、姐,这是我在电话里向你提过的丁儿哥,丁程鑫。我很喜欢他。”说起身边人刘耀文更显得兴奋,刘母把丁程鑫上下打量,这让本就不自在的他更加不自在。
“伯母、姐姐,你们好,我是丁程鑫,你们直接叫我程鑫。”
“见到了他的家人,也算是正式见了家长,虽然没有以真正的身份见面,但于这个世道来说已经足够庆幸。”丁程鑫想
饭桌上,刘耀文的姐姐和母亲很喜欢丁程鑫,夹菜嘘寒问暖样样没少。
一周后,法国发往中国的轮船已经接近天津。下了船严浩翔远望见高瘦的弟弟耀文站在那里等他。哥俩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一见面就来了个熊抱。
“哥,先去我住的地方,这些天我在天津、广州两地观察看民众的生活,得到一个结论,百姓认命,穷富两极。”
“耀文,我对国内的时局还不甚了解,等会你要跟我讲讲。”
“哥,丁儿哥在北京组织演讲活动,贺儿在湖南,我马上也要去下个地方考察了,你回来是准备去找贺儿还是怎么打算?”
天津的路跟北京胡同的泥泞路半斤八两,他们二人脚踩在泥地上,连鞋子踩的也看不出原本模样。
“先去找他,看看他在那里好不好,随后回一趟重庆,看看你姨妈和姨父,再做打算。”
“你小子回家了没,出去一年多了,找了个爱人连家都不管了。”
刘耀文一听这话,赶紧把自己带丁程鑫回家的事都告诉他哥了,炫耀的就差名正言顺娶回家了。
{北京}
丁程鑫躺在医院病床上,今天北京学联的演讲活动被警察打散,他们不允许学生发动这场救国思想宣传活动。在逃跑时,摔了一脚被那群逃散的百姓踩伤了。
“耀文,我以前答应过你,要一直不分开,是我食言,对不起,你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我只是有些想你了。”丁程鑫抬起头看着外面的月光,病房里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人家睡着的呼噜声让他无法入睡,脚腕和腿肿胀疼起来更睡不着,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想想小朋友,对他的歉疚和想念吞噬刚满二十岁青年的整个身心。
{湖南}
刚下车严浩翔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惊了!那些警察和混混四处抓人,只要是手拿传单的人都被带走。
他没想过为何一个是人民的政府、一个是地头混混,他们会苟且在一起?
找到长沙学联的地点,里面办公的人告诉他,贺峻霖等一批人都在上周被抓到警察牢狱里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嘴角破了皮,衣服上的血渍染红了严浩翔双眼。
“谁打的你,本来就瘦,你看你又消瘦了,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当着十几个人的面,严浩翔这番话所有人都听出赤裸裸的心疼意味。
“我没事,你不是在法国吗,怎么回来了。”贺峻霖双手被拷着,两个人眼中泪和笑故作坚强的表情只有他们自己懂。
“丁哥跟我说了,我很担心你,就买了最近的票回来了,见到了耀文,我来找你时,他正去往杭州考察人民生活,丁哥在北京,你不用担心他们。何时放你们出来?”
“现在外面都声讨的声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放我们出去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给了那看守一点钱,就放我进来了。贺儿,你要等着我。”
外面的小警察催促他赶紧出去。那小警察赶他走的仓促间贺峻霖把自己一直戴着的佛珠给了他。
“喂,爸,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请你帮我救一个人。”
“浩翔,是谁值得你破了自己的规矩,别忘了,你说过不会接受我的所有东西。”
“我的爱人,他是个男人。”
后来严浩翔没能等到他父亲伸出援手,贺峻霖高烧不断,被送到医院时,语言系统已经废了。
因为父亲对他感情的偏见,让他最爱的人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连着父亲和重庆这座故土,他生了怨恨,再未踏入。
{杭州}
杭州西湖美如天,幽幽西杭望不到边。
刘耀文借助在一户农家人那里,除了帮助他们耕田,基本上就是写稿子。
接到丁程鑫电话那天,他正要动身下地。
“耀文,你回一趟北京,现在就动身,直接来恩济医院。”眉头皱起来思索。
“贺儿出事了。”
火车轰隆声震着刘耀文心脏,丁程鑫的叙述加上他每走一处遇见的所有事情,充斥在头上,思绪混交着,迫不及待想要赶到医院。
{北京}
自从贺峻霖醒来后,眼睛里没有一点神,他爸他妈白天守在医院看着,晚上严浩翔守着。医生说因为高烧引发的嗓子和喉咙发炎,再加上抽打的伤,让他肺和气管大面积感染,再难讲出话来。
刘耀文赶来医院,丁程鑫刚打水上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丁程鑫盯着他的小狼,出去两个月,有一种两年的感觉。刘耀文宽阔的肩膀、成形的棱角脸、磨练出尖锐的爪牙、以及散发的风骨和露出的锋芒都被丁程鑫一眼看穿。
刘耀文觉得自己的丁儿哥憔悴了,他拥他入怀,双手搂住的腰身又细一整圈。
“小朋友,怎么搂我这般紧。”
“想你了。”
丁程鑫又何尝不想刘耀文呢
“贺儿,你还好吗?”坐在床前,看着笑着面对他比划手语的贺峻霖,刘耀文心里是滴血的。
贺峻霖看着刘耀文,这个比他们都小的弟弟,比任何人都勇敢。当他踏出考察民情的第一步,就是一个勇士。自己讲不出话这样的小事,又有什么难受的劲,新的勇士,是不畏惧任何东西。
{丁程鑫手记}
我85岁这年是2002年,活的比身边朋友都久。其实人活的久了,也就把很多事都忘了,可我却把一些事情记得很清楚。初遇生命中最重要那个人是在重庆前往北京的火车上。
记得我的爱人刘耀文小朋友,他英俊挺拔,我们一起生活了六年,我二十四岁那年,他去上海做情报工作,不慎被敌人捉住,在牢里那些人折磨他好几个月,浑身都是伤疤,一层一层就像贴在皮肤上一样。我们曾一起有过短暂的日本留学经历,我给他画的唯一一幅画,是那颗樱花树。后来小朋友先我离开,他走时才22岁,是个很年轻很稚嫩的年纪。重庆是我的家,那里有山茶花,我把自己从日本摘的那朵樱花夹在山茶花中间,表了起来。他走后,我时常望着那两朵各色的花,一看它,我就很满足。我跟耀文在那个世道也有过这么浪漫的回忆,真不枉活这一生。
我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严浩翔,另一个叫贺峻霖。他们是很可爱的一对儿。贺儿19岁那年失去了语言功能。他很坚韧,自学手语,此后一直在乱世中生存教书育人,1982年创办了一个手语学校,我时常过去帮忙。浩翔参军后,没能从战场上下来。我至今记得,当他离开的消息传来,贺儿把自己锁在房间,没吃没喝好几天。后来我们两个人喝酒看天,天上的星星会说话,他变成了耀文的样子,对我说,丁儿哥,你要活很久,这个世界很美,祖国万里山河,你都替我看看吧。浩翔走的时候38岁。85年贺儿也离开了,那年他52岁。
在他留下的东西中,有一个已经很破损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浩翔。其实我知道他一直没忘,连我都忘不了耀文,贺儿又怎么能忘记他呢。
翻开第一页:见到你,只剩欢喜。下辈子我们在重庆重逢,它是你的家。
二十多岁时他跟贺儿领养了一个孩子,是个很调皮的小家伙。如今小家伙有了孙子,他都当起爷爷。
我听耀文的话,活得很久很久了。
如果人真有轮回,我还想再遇见他们。
下一世,我们就从孩童相遇,还从开满山茶花的重庆开始。
我要去见他了,希望他不会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