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妻子生下男孩，去打麻将却把他忘在煮沸的澡盆里
1
沙市并不大，没用多长时间，老田就找到了章艺湫身份证上的住址。那是个位于沙市西边的小镇。
他本想去镇上派出所打听打听，可转念一想，“既然有地址，索性自己先去找找看吧。”想到这儿，老田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头脑也变得灵活起来。
中午时分，他找了一个临街的小面馆儿，叫了一碗面。虽是正午，但面馆里的人并不多，老板抽着烟，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招揽生意。
“老板，你这面馆开了几年了？”老田一边吃着面，一边和老板扯闲谈。
“十多年喽！唉，现在生意不好做，我这也是小本儿经营，”老板倒也健谈，“要不是铺面是自己的，估计我也撑不到现在。唉！”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叹息过后，他上下打量着老田，一身中山装，黑皮鞋。“哎，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你这是来……”
“哦，我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回来看看她的家人。”老田胡乱解释着。
“朋友？谁啊？这镇上还没我不认识的人呢！男的女的？”
老田一听这话，连忙放下筷子，“女的，叫章艺湫，您有印象吗？”
“章艺湫？章……艺湫？”老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是她？你说的该不会是春生之前那个媳妇吧？”说完老板描述了一番章艺湫的样貌。
“对对对，就是她！”
老板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老田，“你怎么会认识她？她当年在我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老板起了疑心，“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啊？”
“就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该不会是被那个小娘们儿迷住了吧？”老板嘿嘿一笑，“兄弟，我劝你一句，趁早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儿，她心太毒了，除了钱六亲不认的主儿，当年春生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让她弄得家破人亡……”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章艺湫根本不是沙市人，之所以她的身份证上还显示着这里的信息，是因为她和前夫结婚后，就把户口迁到了这里。
“春生人很老实，也踏实肯干，就是家里条件差，上面有两个哥哥，爹妈又过世得早，婚姻大事就给耽搁了下来。
“后来他外出打工的时候，认识了那个女人。两人年纪相当，也算是你情我愿，就这样结了婚。听说结婚前那个女人就爱打麻将，还欠了不少钱，春生和他两个哥哥家的钱几乎都给她填了债。
“俩哥哥心疼弟弟，硬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就为这，害得两个哥哥差点儿离了婚。”
说到这儿，老板低头抽了一口烟。
“那后来呢？”老田着急地问。
“嗨，别提了。第二年上，那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多好的事儿啊，春生也高兴得不行，干活更卖力了。要不是后来……唉，这都是命吧……”老板叹息一声，又低头抽烟。
老田已经顾不上吃面了，他搬了个板凳在老板身旁坐下，“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老板看了老田一眼，“你真想知道？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老板后来说的话，是老田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那天，春生没在家，那个女人烧水给孩子洗澡，谁知刚点着火把孩子放在洗澡盆里，就听见有人叫她打麻将。她着急出去，忘了关火，唉！等春生回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已经煮熟了！”
老田惊得目瞪口呆。
“春生差点没把那女人打死。连带和她一起打麻将的人，都进了医院。要不是他哥拦着，春生能把她杀了……
“他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砸完自己也得了失心疯……可怜那还不到百天的孩子呦……
“那个女人在医院了躺了两个多月，派出所也来了人，可春生疯疯傻傻的，只能不了了之。她出了院就离了婚。听说出院的时候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唉……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了……”
老田和章艺湫之间的事，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2
老田老伴去世了，寒来暑往，不觉已过了五年。
女儿田恬已经读研了，她特地选择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大学，主攻的依旧是肿瘤医学专业。因为离家近，她每周都会回家陪爸爸。
于是每周五便成了老田最期盼的日子。他早早回来，就是为了给女儿准备一桌子饭菜，全是恬恬最爱吃的。
这一天，老田照例提前回来为恬恬准备晚饭。走到家门口，他猛然想起家里的盐用完了，低头看看时间还早，老田打算再跑趟超市。
超市就在小区外，这个时间人并不多。老田在一排排的货架间寻找，却猛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前掠过。
他吃了一惊。那身影，和恬恬妈一模一样。
老田心里嘀咕着，腿却已经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等他再走近些仔细一看，天呐！那个女人的个头、身材，甚至是发型，都和死去的恬恬妈几乎一模一样！
老田知道这不可能，可还是没忍住地叫出了声：“秀芬？！”
那女人回过头，老田看清楚了她的脸。女人的五官还算精致，妆化得很浓，身上散发着很浓烈的香水味。这味道，老田觉得呛。他刚才过于激动，以至于根本没发觉。
“你在叫我？”女人嗓门也挺大。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老田微笑着道歉。
“我说呢，在这儿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说完便回身走开了。
老田一时愣在原地，盐都差点儿忘记拿。
这个女人就是章艺湫。
回家之后，老田总是忍不住地自言自语：“像，真像，怎么会这么像……”
恬恬也似乎看出爸爸有心事。
“爸，你在那嘀咕什么呢？什么像不像的？”
老田把事情原委细说一遍。
“闺女，我都以为你妈又活过来了……”
虽然妈妈去世多年，可在恬恬的心里，妈妈始终都在。听爸爸这么一说，恬恬宽慰他。
“爸，你是太想我妈了吧……”恬恬边说边给父亲夹菜。
“嗯……爸，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嗯……”恬恬有些吞吞吐吐，但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爸，如果你打算再给我找个后妈，我不反对！”
老田一怔。他看着恬恬，许久没说话。
“爸，我是说真的，这么多年你自己支撑这个家，还要照顾我……”恬恬还要接着说，老田打断她。
“这是你奶奶和你姑姑们的意思吧？”老田叹了口气。
“爸爸，妈妈假如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生活得幸福不是吗？”恬恬有些哽咽。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谁也不能取代妈妈的位置，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妈妈不会怪你的……”恬恬抓住了爸爸的手，“我们把妈妈留在心里，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好吗爸爸？”
那顿晚饭，恬恬和爸爸都没有吃多少，却聊了很多很多，很久很久。
3
那晚过后，田恬明显感觉爸爸精神了许多，仿佛一株老树又抽出新芽一般。奶奶也很高兴老田的变化，特地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饭。
田恬的男友冯正林也来了。老田看看他，又看看恬恬，没怎么喝酒，却已经微醉了。他认出那是恬恬高二时的那个男友，现在在一家企业做高管，年纪轻轻也算事业有成。
“是啊，闺女今后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该为自己做些打算了……”
吃完饭，恬恬和正林先回去了。妹妹们很热心又尽心地开始讨论给哥哥找个怎样的另一半。
“最好别带孩子的，负担小一些。”小妹说。小妹家有一儿一女，天天被家务和孩子缠得脱不开身。
“能善解人意知冷知热的最好，咱哥那么重感情，嫂子走的时候……”看见小妹朝自己使眼色，二妹知道说漏了嘴，赶紧打住。
“要我说还是两个人聊得来的好，现在这个年纪，找的就是个伴儿。”大妹说。
“行了行了，这事从长计议吧，不能草率。”母亲说话了，“恬恬大了，你哥这几年的苦也算是熬过来了，我自己有退休金，不用你们给我花销，就是多个人照顾照顾。打听着有合适的，就见见，多处段时间看看，咱们要的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老田父亲去世得早，母亲拉扯他们兄妹长大成人，说话向来很有威望。
老田没吭声，一家人便开始张罗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相亲，却并不怎么顺利。四十多岁的女人，不是带着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是太过势利，对老田横挑竖挑嫌这嫌那。
老田很是看得开。
“这都得是个缘分，你说是不？”他反倒是宽慰母亲和妹妹，“缘分到了，想不成都不行，妈不也说了，咱找的是踏实过日子的人。”
又过了几个月，同事给老田介绍了一个女人。
“姓章，立早章，叫章艺湫，今年38了，比你小个十来岁，小章说了，这年龄啊也不是啥大问题。她家在外地，是我一个租客，来咱们这里小半年了吧，自己过，也没见她在这儿有什么亲戚朋友的，”同事热心地给老田介绍，“说是前夫家暴，孩子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死了，后来俩人离了婚，好多年了。”
同事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人，条件是差些，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见见？”他试探着问老田。
老田想着应付一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见面地点照旧是一个小茶馆儿，老田也没怎么捯饬——一身休闲装，一双运动鞋。这么穿舒服。他觉得保持自己本来的样子就很好，“平时过日子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还是踏踏实实的好。”老田心想。
可见到章艺湫的时候，老田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捯饬捯饬来着。
章艺湫看他也有点吃惊，“哎，你不就是那个……”她想了想，“那天在超市里叫住我的人？”她说着就在老田对面坐了下来，那股呛鼻的香水味依旧很浓烈。
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小。
章艺湫简单介绍了自己的一些情况，和同事说的也差不多。老田第一次觉得局促而紧张，手心额头都有点冒汗。
“呃，我呢，是妻子过世了，有一个女儿，今年24岁了，在读研究生。”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孩子不太用我操心，我平时在厂里上班，然后就是照顾照顾母亲……”
他怕章艺湫误会，接着解释说：“噢，我母亲身体还可以，自己有退休金，就是帮她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
还没等老田说完，章艺湫就摆摆手，“这些我都知道了，介绍人也大体给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我呢，反正就两个条件，如果咱俩能成，第一，我得搬到你那去住，因为我现在还在租房；第二呢，”章艺湫顿了顿，“家里的钱我来管，而且我想租个小门房做点小买卖。”
老田沉默了一会儿。
“行，我答应你。”
老田相亲成功这事儿，很快就在家里传开了。可见到章艺湫的一家人，却全都沉默了。恬恬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这个章艺湫和恬恬妈太像了！要不是那一脸的浓妆艳抹和隔着屋子都能闻到的香水气味，他们简直就认为是恬恬妈又活过来了。
母亲看看老田，轻轻叹了口气。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她是最清楚。“唉，既然忘不掉，那就随他去吧。”
结婚的日子订在四月十二，恬恬和奶奶都觉得有些仓促，劝老田等等，别那么着急就领证。可章艺湫不答应。
“我那边房租就要到期了，难不成还让我续租吗？既然你情我愿，早点结婚有什么不好？”
老田拗不过她，同意了。
4
婚礼办得很隆重，这也是章艺湫的意思。老田想简单点儿，可她死活不干。
“就因为是二婚，所以要偷偷摸摸的是吗？我偏不！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二婚也要风风光光的！”
母亲身体不好，没去参加婚礼，包了两万块钱的红包。
“艺湫啊，今后就是咱们老田家的人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知道了妈！”章艺湫笑着接过红包，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婚礼很是热闹，老田在厂里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恬恬既高兴又难过。她高兴爸爸的生活有了新的开始，难过的是她一看到章艺湫就忍不住地想妈妈。
正林安慰她：“你应该开心一点呀，你又有妈妈了不是吗？”恬恬点点头，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一场婚礼下来，把老田累得够呛。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岁月不饶人啊！”他喃喃感慨。
章艺湫却是兴奋不已。她没想到老田人缘儿那么好，里里外外算下来，光是礼金就收了七八万。当然，贡献最多的还是老田的妈和妹妹们。
“什么都好，就是你那闺女可太不懂事了，”章艺湫一边数钱一边跟老田抱怨，“咱们这婚也结了，到现在你那宝贝闺女还一口一个‘章阿姨’叫着，”她推了推身边的老田，“这是没把我当妈待啊！那也别指望我拿她当亲闺女！哼！”
老田觉得章艺湫误会恬恬了，忙解释：“她妈妈去世好多年了，咱们刚结婚，她一时还不适应，你和孩子计较什么。”
章艺湫瞥了一眼老田，“田景山，我进了你们家的门可就是你们家的人了，叫我一声‘妈’过分吗？我算看出来了，你就和你那宝贝闺女亲！我就是个外人，行了吧？！”
老田见她这样说，心里不满，也没再理她，起身去了客厅。
“哼！”
这房子是他和恬恬妈一起买的，可恬恬妈一天也没住。自打他准备和章艺湫结婚以后，恬恬就把妈妈生前有关的所有物品和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搬去了正林的出租屋。
正林自己有车，还按揭买了房，钥匙刚拿到，房子还在装修。恬恬说等房子装修好了，她就打算和正林结婚，到时候妈妈的东西她会一起带到新家去。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了。”老田还记得恬恬收拾东西时候给他说的话。
第二天，恬恬和正林回家，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东西。
恬恬笑着对章艺湫说：“章阿姨，我给您和爸爸一人买了一双鞋，过几天你们去度蜜月，正好穿。您试试？”说着她便蹲下身子打开鞋盒。
正林也拿出老田的那双，让他试试合不合脚。
老田看着鞋盒子上的品牌，“回家来看看就行，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你们自己攒点钱，以后过日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孩子孝敬你的，让你穿就穿呗。”章艺湫打断老田，也没理会恬恬，倒是对正林笑笑。
“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啊……呵呵……就是吧我和你爸刚刚结婚，送鞋可不吉利。”章艺湫穿上鞋走了几步，“再说这鞋也太难看了，”她又走了几步，“把发票给我，我去换个喜欢的。”
正林和恬恬尴尬地起身，老田看不下去了，“你这不是让孩子难堪吗？能不能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章艺湫还是冲正林笑笑，“正林啊，以后我和你爸缺啥就告诉你，别乱买了，省得出钱也不讨好，呵呵。”
恬恬站在一边抿着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面打圈圈。
正林一把将恬恬揽进怀里，“知道了章阿姨，您和田叔叔也挺忙的，那我和恬恬就先回去了。”说着就和恬恬往外走。
老田急了，“你们吃完饭再走啊！”
“不了不了田叔叔，我们和朋友约好一起呢！”正林说话间，把发票放在桌子上，和恬恬一起出了家门。
老田第一次冲章艺湫发了火：“孩子一番好意，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实话实说啊！”章艺湫反驳的声音比老田还大，她拿起桌子上的发票，“看看，几百块钱而已，心疼得你这个样子？”
“唉！”老田突然觉得这婚结得有些草率。
章艺湫拿着发票，好歹去换了一双一千多块的鞋子。老田一天没理她，她也不气不恼，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倒是老田自己，气得不行。
他给恬恬打电话，恬恬说最近学习紧，就不回家了，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爸，我没事儿，只要你和章阿姨好好的，过得幸福就好。”恬恬的话里带着抽泣。
老田觉得自己和女儿之间多年的感情纽带，被章艺湫生生扯断了。
5
最近几个月，章艺湫似乎特别缺钱。麻将馆的生意每况愈下，几天都见不到什么客人。
章艺湫却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似乎一切与她无关。老田急得不行，月月房租水电，哪样都是钱，这么下去怎么行？他和章艺湫谈过好多次，可章艺湫除了要钱，还是要钱。
“钱都在你那儿，怎么还问我要！”
谁知章艺湫一笑，“怎么还急了，我跟你闹着玩儿呢。”她晃着老田的胳膊，“这周末咱们一起去妈家吃饭吧，把咱妹妹们和恬恬正林都叫上。”
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婚后头一遭！老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
“我说咱们一家人一起去妈家吃个饭！我亲自下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