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苏一一醒来的时候,身体如散架一般,疼痛难耐。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墙上。看着窗外那低沉厚重的天空,想起了昨晚的事。
那一下又一下的抽打,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痕,划在心口,那完整跳动的心脏破了一个口子,温热的液体一点一滴落下,陷入无底的沼泽中。
她摇了摇头,轻拍脸颊,想让这些不好的事情从自己的脑海里消失,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一一,起床了吗?”门开了,是林鹤。“你醒了,那先喝杯热水吧。”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小雨刚停下不久,灰蒙蒙的天空厚重得有些压抑。
“好。”苏一一笑着回应。嘴角浅浅的梨涡都被林鹤看在眼里。
“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林鹤坐在床边,递上热水。
“怎么说话呢。”苏一一接过水杯,低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下睑洒下一片阴影,一颤一颤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一般,梨涡像是僵住了固定在脸上,“以前又不是没有挨打过,昨晚爸爸可能真的是太生气了,才会下手重了些。”她抬眸,直视林鹤,“没事的,伤不到里面,过两天就好了。”
苏一一紧紧握住水杯,原本温暖的水已经凉了,轻微的振动激起层层涟漪,一下接一下地撞击杯壁,规律,而平静。
林鹤不作答,只盯着苏一一的眼睛,两人僵持着,都等待着对方的妥协。
起风了,渐大的风晃着树枝,卷走一片又一片的树叶,横冲直撞,窗户都发出响声。
“唉,”林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要是真没事就行。就是叔叔现在还在气头上,你还要回去?”
苏一一笑着答:“我不回去了难道跟你睡啊?”
林鹤反倒害羞了,耳根一下就红了:“谁,谁说!”
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照亮了整片天,随之而来的是震耳的雷声,一声,一声,整得头脑发胀,外面下起了急促的小雨。
苏一一望着窗外,原本明亮的眼睛被不知名的情绪薄薄地覆了一层,睫毛仍是轻微地颤抖,昨晚的情形随着血液直充大脑,那根弦,快绷不住了。
门外响起一阵吵闹声,苏一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鹤起身,“我出去看看。”拉开门的那一刻,苏一一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一一呢!苏一一在哪?!林鹤那小子把他拐走了那么久,都不打算还回来吗!”男人那充满怒气和不耐烦的声音冲击着苏一一的耳膜。
她下了床,走到林鹤面前,“爸。”声音清晰,平静,“别在别人家里闹,回家吧。”仿佛昨夜的事情只是一场梦。男人听到这番话,清醒了不少,向林鹤父母致了歉,无声地瞪了一眼林鹤,转身出门:“动作快点。”
苏一一拿起自己的外套,向这一家人道别后,也走了。
屋外的雨愈下愈大,沉到谷底的低气压令人喘不过气来,潮湿而寒冷的屋子带着丝丝寒气,侵蚀一层又一层的屏障。
两天后,雨停了,太阳难得透出一点光,不多,却将灰灰的云层洗净了不少。
再厚的棉衣也抵挡不住湿冷的空气,苏一一索性只穿一件保暖打底,抱着热水袋钻进被子,头蒙进棉被里,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一眨也不眨,眼前仿佛有无数根线交织缠绕在一起,亮起的光点灭了,又亮,扰得苏一一心烦,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今天,是爸爸和妈妈离婚的日子。苏一一的抚养权给了苏浩。
那片沼泽咕噜噜地冒着气泡,粘稠的液体形成的气泡撑不住热气,“啵——”,破裂了。
苏一一呼出的气体沉沉的、热热的,带着水汽扑在脸上,有些难受,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受了刺激,温热的液体流过冰冷的脸庞,浸湿了枕头一大片地方。
女生的书桌上的书摆放得整齐,刚写完的作业静静地摞在一边,桌面干净,不染一丝灰尘,桌前的窗帘透不出一丝光亮,从缝里只隐约看到床上隆起的小包轻轻颤动,良久,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