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北上广深的可怜怪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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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朋友，上中学时他很喜欢留胡子和看动漫，那时我们都笑他的胡子像山羊一样，但是他就是不剪，他说他怕越剪胡子长得越茂盛。那时我们都喜欢动漫，经常一起谈论动漫剧情，以及YY动漫里的小姐姐。在他到北京上大学后，我经常在他的微博上看到许多带着口罩的，cosplay的小姐姐，我问他从哪找到这些图的。他说，这些都是男生…后来我看到他的微博头像换了，换成了一个盛装打扮的女生，他说，那是他的女装。
大学毕业前夕，我去北京找他约饭。我迫切地想八卦到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见面前我甚至有点激动的感觉。当然他并没有穿着女装来见我，不过他也不再留胡子了，改留头发了，带着自来卷的长头发，有一点艺术家的风范。坐下没多久，他看出来我要问什么了，于是跟我描述了他是怎么一点点开始尝试女装的经过，以及他们的圈子，他身边的朋友，对此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他还给我看了他女装的自拍照。他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表现得很淡定，而坐在他对面的我却已经兴奋地开始上蹿下跳了，之后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当时真的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我问他有穿着女装出过门吗？他说他在北京穿着女装坐过公交车，没有人会在意他，走在路上虽然会有一些回头率，但他完全不用理会。他喜欢北京，因为这里足够包容，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追求自己的喜好，在这里也可以轻松找到和自己有着相同爱好的伙伴。
我问他，“那等毕业以后打算怎么办？要留在北京工作吗？”
他看向窗外说，"看吧"。
2
我刚来上海的时候，经朋友的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我叫他赵医生。我们认识第一天他就把我接到他那里住了下来，对于我来说这是我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第一次感到温暖。他说他刚来上海的时候，他的舍友对他也很照顾，所以他希望自己以后也能这样帮别人。他来上海已经快一年了，在一家中医院工作，在我没找到工作之前，我这一直住在他那里，这让我节省了很大的一笔开销。
后来他打算要离开上海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每天就是给病人做理疗，学历原因我也拿不到医生的执照，我感觉看回老家的医院可能性更多一点。”如果回到老家的医院，他晋升希望就会大很多，家里朋友也多，每天都可以聚在一起，买房也会容易很多。他跟我说，他已经回家相了几次亲了，有一个女生他还蛮喜欢的。果然在他回家不久后，我就看到了他朋友圈的秀恩爱的照片。
他也跟我讲过他刚来上海时的想法，那时他觉得在医院里晋升太慢了，于是跑去做了医疗相关的销售行业——卖义肢。在经过了医学相关知识的考试以及层层面试后，他终于得到了那份工作。上班第一天，上司就在地图上给他在上海周边的某个小城市上画了个圈，要他负责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所有医院他都要自己去跑，自己去发现需要购买假肢的用户，并与他们保持联系，最后自己想办法完成销售。因为人手紧张，他的上司甚至都没有派一个老员工来带带他。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一个人干了一个月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选择了辞职。后来他去了一家中医院做理疗师，到现在他准备回家了。
他回家的那天，我送他去了火车站，他问我打算在上海待多久。我想了一会，回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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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菜头有一篇文章——《是怪物就去北京上海深圳》，在文章里他把不愿意在老家的小城过"正常"生活的人比作怪物，他鼓励怪物们去超级大城市生活，因为在超级城市里，无论你是嘴里长着獠牙，还是鼻孔里喷着火，在那里你都是最正常不过的存在了。那里有无数的怪物彼此相安无事地呆着，那里的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懒得转动眼球多看一眼，那里作为怪物们隐藏自己的地方是再好不过了。
在你的家乡，某个你生活了二三十年的小城，如果你不愿意和大家一样过上循规蹈矩的生活，不愿意要稳定工作，不愿意结婚生子，你就会变成一个与大家格格不入的怪物。而这一切在超级城市里什么都不是，因为这里足够冷漠，冷漠到没有人会关心你结不结婚，没人会在意你的头衔职位，甚至没人注意你是不是穿着和你性别不符的衣服，而这种冷漠也恰好成就了怪物们渴望的宽容氛围。
文章里有一句话想分享给你。
“因为这里有足够多的诱惑，让一个人对物欲产生兴趣。同时，又有足够大的压力，让一个人的生活足够艰辛。如果不是一头真的怪物，在这两样东西的夹击下，很快就能显露出本性，明白退回去才是最佳选择。对于真正的怪物来说，能够保有自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为此愿意支付任何代价。”
也许像赵医生那样选择了家里的生活，在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在体验过了超级大城市的冷漠和压力后，最终选择了更为舒适的，与家人在一起的生活。那么这个选择对赵医生来说这是是幸福的，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对于一个真正的怪物来说，超级大城市也可能会让他绝望，会让他在绝望中变得麻木，最后甚至会接受这一切，选择回去——别人都是这样过的，我为什么不行？当然不行，因为能让你变成一只怪物的东西并不是你放弃的喷火技能或者獠牙…而是你不甘寂寞的心，它可能会暂时地沉睡，但当它苏醒过来咆哮的时候，每个午夜对你来说都是漫长的一生一世。最终你将不得不逃回到那个你曾经逃出来的超级大城市。
真怪物的命运注定是苦难的，因为不是每一个怪物都能在超级大城市占据一个属于自己的底盘，而没有自己地盘的怪物又无法回到那些不属于他们的地方，所以他们总是无路可退。最后用一句台词结尾吧，“传说有一种没有腿的鸟，他们一生都在飞，累了只能睡在风中，它们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