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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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8期“憾”专题活动。
已近凌晨,四周沉浸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国建大厦十一层东侧办公室里,他还伏在桌前边想边写,有时还起身在屋里转两圈,嘴里叨叨着什么。一切都是为明天上午的会议做准备。偏偏这会议又非常重要,不容有失。明天协商的议题和具体内容早就确定妥当,赵君负责主讲,介绍总体情况,王飞具体讲解方案细节,增加对方对方案的可信度。他根据情况和对方的反应,随机补充,把握全局,一定要取得成功。
方案前前后后已经改了五遍,包括他亲自改的两遍。他又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看了一番,没啥疑问。但他心里一直觉得不放心,除了方案,还要准备什么呢?他再次拿起对方的参会人员名单打量着,王总、李总监、季部长这三个名字是熟悉的,你来我往打了好几次交道,邢部长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还有小薛和美女秘书小林。看名单介绍,邢部长是法规研究部的,他参加会议的目的是什么?不存在法规问题和障碍啊。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要拨号,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停了下来。略作踌躇,就打开手机微信发了条信息。还好,王飞很快就回应了,看来也还没睡着。他抛出自己的疑问,王飞很快解释了一番,说对方准备谈妥了就签协议,协议的法律条款需要法规部门进行合法性审核。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几个小子经过他一番打磨调教,大有长进。
这一贯的谨小慎微,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血液里流淌的精神基因。他爷爷是村里老支书,经过多少运动斗争的洗礼而能像个不倒翁,早就锤炼得炉火纯青,滴水不漏了。他爸爸性子慢,也不爱在人前显摆,就学了砌匠盖房子。在农村盖房子是百年大计,除了人的生死,它是头等大事,绝对不能含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他爸爸成了乡里镇上有名的砌匠,各家盖新房排着队找他定工期,一年到头排的满满当当。爷爷对此颇为自得。
可能是祖上几代积了不少德,他读书跳出了农门。一想起那天放榜的情景,他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记得那天爷爷高兴得把六七年没摸过的酒瓶打开了,和爸爸称兄道弟喝了大半宿,还让他也喝一杯,结果祖孙三代醉得睡了两天两夜。毕业后他进了工程办公室,从最底层一点点学起。也许因为盖房子也是工程,自家的传承熏陶逐渐显现了出来,他细心踏实重责任,考虑周全有预判做预案,遇事沉稳不慌,颇有大将风范。周围同事都爱和他一起干事成事,也有人觉得他有些过于沉默低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晃就是十二年光景,曾经乌黑油亮的头发,现今有少半已剥离脱离,露出了荒芜,剩下的也枯黄稀疏,下场可想而知。可他顾不上这些。
如今成为负责人,他提醒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行事万全考虑,以应不虞。按照他的能力和资历,如果换到另一套体制,早就功德圆满了,他的几个大学同学就是佐证。有时面对合作伙伴的高薪聘请,猎头公司的利诱相劝,他也有些心动。孩子在普高学得不好,花费打点换到重点中学就该不一样了。媳妇小打小闹搞创业,如果自己挣够了,她也能在朋友面前扬眉吐气,不用受这苦罪,大可享受享受了。
可参与这项工程对他而言,机遇实在难得,半途而废也不是他的作风。任何一个个体,有幸在堪比大国重器的工程中展现身手,发挥关键作用,这就是最大的褒奖和鼓励,其余的什么都算不上。
他知道,虽然换个活法也是一种经历,改善财务状况,利于照顾家庭,可真的就能扭转不利,让孩子学业、媳妇创业趋利避害,起死回生吗?也不见得啊。一想这些事就头大,他用力甩了甩头,把它们抛在脑后。
集中精力,明天必须拿下!他紧紧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眼前岗位的召唤就是一切,千斤重担必须有人挑,他不想给自己留下一丝半毫的遗憾。工程的需要就是他的使命。有时他想,这也许更是宿命吧。
夜更深更静了,灯仿佛也更亮了。弄清邢部长的参会来意后,他不由有些振奋,看来对方对此行也抱有很大诚意,那就更不能马虎大意。带队的王总喜欢单刀直入,对报价肯定还会有一番纠缠,必须让赵君做好打硬仗的准备;李总监还对技术路线有看法,得把最近掌握的内部情况稍作透露,但不能直接告诉结论,最好让他自己去分析得出。法律条款的事他不在行,不过文本都是工程通用版本,原本就经过法律顾问的把关,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明早七点半还是让王飞向法律顾问室确认一下为好,别阴沟里翻船。
他伸了伸懒腰,揉着眼睛走到窗前向外瞭望,黎明快要来了,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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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吹,不惑之工科男,一向胡思乱想求真,文字是不羁梦想,愿共享格子世界的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