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说自的话

两个耳朵有点背的老人坐在一起聊天，耳朵都听不清对方说的话，有时嘴巴会靠在对方耳朵上喊，旁边的人听这声音像炸雷，都自觉地坐远些，两位老人笑了笑，仍旧聊得津津有味，偶尔两位老人还会同时摇摇头，发出一两声叹息……

阳光懒洋洋地落在小巷两边灰色的屋檐上，尘土轻轻地扬起，又轻轻地落下，似乎生怕惊扰两位老人……一阵风从枣树的枝头刮过，几只鸽子的灰影在白云下显得局促……

‘西街头，原来有一个小赌局，天天有人聚赌……’慢慢地，民国间的人物在老人的话语里又活了过来。

‘景小跛子’当年也就十来岁，胆子却不小，整天脖子上挂着日本鬼子的盒枪，居然敢偷小日本鬼子的盒枪子弹卖……’说着说着，两个老人都笑起来。

‘有一天，我挑着担子赶大浦的集，走到半道，天还没亮透，我看路边的一个人坐在那儿歇息，我也就坐下来歇息，我掏出旱烟袋对他说：‘伙计，借个火。’他却没吱声，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下去了……原来是个死人，估计是被贼劫道了……’

‘吓死你了吧!’  ’百十斤的担子还要担着向前走，怕也没有用，一家人还等米下锅呢!’……

‘那年闹饥荒，饿死多少人呀!’  ‘那年我家老婆子去河边洗衣服，听见有人喊她，冯大娘，冯大娘，声音太小，我家老婆子抱着一大盆衣服四处查看，一低头，差一点背过气去，陈家媳妇满头满脸都是蛆，人饿得就剩一口气……’

‘那时有碗米汤就能救人一条命!’

日头慢慢地落下了，两位老人站起身回家了，明天该聊到‘镇压反革命’与‘三反、五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