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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三题(散文)作者:梁延峰

2016-10-02  本文已影响0人  梁延峰

大人们

   大人们不断地把腰弯下去,把胸膛贴向大地。此时,植物成熟的气息让他们兴奋和陶醉。

       ——让感恩的火把点燃每一次秋收,把朝圣的心情引入每一场农事,收割的姿势,使劳动看起来像舞蹈,更像一场神秘的祭祀。

       为了迎迓秋天,犁耙、铁锨、锄头、镰刀,轮换着走过了属于自己的节气,大人们则以它们为道具,像武生走过戏台上紧密的鼓点。铁匠铺里随着风箱呼呼嘶叫的火苗,墙壁上被城里画家唤做静物的缺了边的草帽,水缸旁随手一扔的磨刀石,甚至于一两声滑落在田间小路上的牛哞,都是秋天的轶事。

       田野里一定埋着一些隐秘的事情。因为大人们总是趁着天不亮就下地。他们扛着粗重的犁耙,却故意放轻脚步。不知道是害怕碰醒了孩子们的梦,还是害怕踩响了公鸡们的嗓子。他们回家时,带着一脸的疲惫,却不唉声叹气。他们谈论着一块玉米地的长势,就像谈论刚刚散场的一出乡戏。播种前,他们又总是一次次披衣夜起,捧着金黄色的种子凝视,那表情,像是不放心儿子的第一次远行,又像是古代英雄醉里挑灯看剑。

       大人们的举止让孩子们越来越怀疑——其实,秋天没来时,大人们就已经知道了秋天的模样。秋天的一些事情,大人们一定用汗水做骰子占卜过。

孩子们

       秋天,让孩子们感到新鲜和好奇。

       他们在谷地里钻来钻去,他们在大人们堆起的豆秸垛上爬上爬下,他们欢呼着抱起大人们刚刚刨起的红薯,磕磕绊绊地把它们搬运到停在地头的牛车上。

       孩子们是秋天的一部分。

       孩子们会发现秋天有很多可笑的事情。在秋风里摇晃着身子的高粱,太像喝醉了酒的爷爷了。而被掰去了棒子的玉米杆,沮丧着脸,像是一群衣衫褴缕的乞丐。比玉米杆更加沮丧的是麻雀,它们成群地飞旋在被镰刀掠夺过的谷地上空,像是一群找不到家的孩子。

       孩子们甚至想偷偷捋几棵谷穗留下来,让麻雀当过冬的粮食。

       在秋天,亢奋状态的孩子们手脚一刻也不肯闲下来,但孩子们有限的耐心使他们还无法成为大人们秋天里合格的帮手。孩子们喜爱秋天是因为秋天给他们带来的欢乐。

       孩子们有他们沿袭多年的游戏。

       在田埂上挖一个土坑,燃起干燥的庄稼秸杆,孩子们懂得在怎样的火候把红薯扔进去,埋上泥土把它焖成甜津津的美食。

      在收割后的空地上,他们也懂得用脚踩出一小片平地,怎样用枯叶烤制香喷喷的黄豆。他们还会顺便把粗壮的蚂蚱或肥肥的豆虫用小树枝串起来,做成可口的烧烤。

       孩子们是收获的一部分。

       牛车碾过,深深的蹄印和辙印,是秋天留在田野里的诗。

       披着深秋,牛哞,使秋天更加真实。

       同为牲口,马的一生都在奔跑,像是狈不堪的逃遁。牛却不是。牛四平八稳,牛从容不迫,牛知道自己一生的目的。牛犁开春泥,牛走上祈雨的祭坛,牛载着一大车一大车的苦难甩下漫漫长路,牛用毕生的坚韧和执著,一次次抵达丰硕的金秋。

       牛是大地上的一个隐喻。

       我曾经无数次追问过生命的意义。在秋天,和一头牛对视,我无法掩饰内心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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