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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柴书院征文|神迹

2019-04-13  本文已影响24人  轿夫的新娘

别了青海湖,三人在鸟岛等火车。铁路两侧是莽荒的草原,上面有成群结队的牛羊,不惧冬日的咧咧寒风,悠闲地吃着草。行进中的羊群则一只跟着一只,宛若长蛇,井然有序。远处有毡房,却始终看不见牧羊人。木头说:“放羊的要是一姑娘,我就留这儿了。地为床,天为被,生一群孩子。”锄头和榔头听了都笑。锄头说:“你可拉倒吧,保准这姑娘一怀上孩子,你就要撒丫子跑路,干这事,你可不手生。”“你大爷的,你是替哪个姑娘鸣不平呢?你要是不嫌弃,我把前女友的电话都给你,就你仁义,你慈悲,你怜香惜玉。人榔头作为基督徒都比不上你是不是?”

榔头并不参与嘴仗,在一旁一门心思地研究那张破损不堪的省际地图。听到锄头@他,回身问他们:“你们饿不饿?我还有吃的。”

“真的吗?”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榔头用石子压住地图,从背包里摸索良久,终于摸出一根双汇火腿肠。摸出来,木头和锄头也便明白了,只有一根。于是三人哈哈大笑。美妙的旅途中,饥饿和食物是同样美妙的事情。三人分食之时,地图被一股劲风吹烂了,有两块四方的角还压在石子下,其他的部分已经被吹下铁道旁的大斜坡了。于是三人冲下斜坡去捡,回来的时候都喘着粗气,但都很兴奋。

火车来了,三人上车补票。鸟岛是个不能再小的车站了吧,没有售票厅。一上车,三人解决了肚子问题,更加活跃。榔头立刻干起了正事,从背包里拿出小册子去传福音,还满怀热情地给感兴趣和假装感兴趣的人讲解。木头和锄头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看着他。心里大概都有一个疑问:“他到底信多少?”

三人一起长大,在传统文化和应试教育的夹击下。前者是慈母,有礼有爱,实现软性渗透;后者是严父,有钱有势,实现硬性收割。到了青春叛逆期,锄头和木头表现得非常明显,旷课、逃学、顶撞老师。榔头却没有一点症状,依然是家长和老师眼中的好孩子,直到顺利地考入北京的名牌大学。大二那年,他宣称自己入教,朋友们不大相信,觉得他那么聪明的人不太会犯这种傻。毕业分配时,因为要分去的地方没有教堂,他断然拒绝,顽强地留在了北京。纵然名校毕业,自谋生路也挣不了几个大子,前途未卜。家人非常担心,觉得他中了邪,还央求木头和锄头帮着劝劝。而那时候,他正是与上帝如胶似漆的时候,油盐不进。

这次邀请榔头去拉萨,木头和锄头都不抱太大希望。因为拉萨的佛和上帝不是一路人。榔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出乎二人的意料。当时,木头自言自语地说:“榔头对上帝的爱已经松弛了。”

榔头传完福音回来,坐在二人的对面。火车上人不多,无碍于三人欣赏窗外的旷野戈壁、雪山奇景。木头买来几罐啤酒,榔头不喝,基督徒不喝酒。他和锄头喝。两人有些过意不去,又买来三瓶冰红茶。榔头说:“别浪费钱,大冷的天,喝冰红茶。”三人都笑。木头说:“对极了!大冷的天,喝冰红茶才对味。来来来,我们干一个!”

三人闹腾着,很快喝完了三瓶冰红茶。木头和锄头接着喝酒,榔头在对面兴致勃勃地想要把三个空瓶子垒起来。看起来不太可能,饮料瓶子的底部是内陷的,瓶盖微微凸起,又是在移动的火车上,垒两个是容易的,但第三个怎么都放不稳。锄头喝得脸颊绯红,舌头都有些大了:“榔头,你要是把它垒起来,我就跟着你信耶稣。”

此话一出,榔头微笑着看了锄头一眼,眼睛里闪着光。木头似乎预见到那种可能性,但又觉着那可能只是迷信。木头的直觉像只小鹿遇到了常识这个猎人,赶忙退出他的意识领域。两人依旧在喝酒,榔头在锲而不舍地尝试,信心满满,意志坚定。可木头和锄头都不再认真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大约过了几分钟、或是几十分钟,榔头叫二人:“看!”

二人似乎早就忘掉这回事了,双双回神,只见三个空瓶子首尾相接,垒成一根立柱,停留了两三秒钟,倒下了。两人看着,无异于在珠峰顶上撞见了雪豹。对于神迹昭彰,两三秒足够了。木头内心多少有些被震撼,不为这“神迹”,也为榔头的这种精神。信则有,不信则无;信则立,不信则废。锄头也大概有类似的心理过程,但却嘴硬:“嗨!这不过是个小概率事件。可别以为是耶稣他老人家显灵了。”榔头看着他,眼神里有诚恳,也有失望。他补充一句:“我还是信尼采,上帝已死,你可别执迷不悟了。”

这话说重了,可是已经晚了。榔头潸然泪下,不再说话和眼神交流,只是默默地把几个瓶子靠着车窗归置整齐。三人都不再说话,倒也并不尴尬,只是各怀心事。

木头有些气愤,冲锄头说:“你这是说什么屁话。走,抽支烟去。”两人起身,朝车厢连接处走去。烟点着了,榔头一脸的笑意陪着不是:“我就是想试试他对上帝到底信多少。”

“那你怎么不试试隔壁坐的那女人还是不是处女呢?”

“你这可就没劲了,你是不是也想知道?”

“我即便是想知道,我会直接问他,他不会撒谎的,除非他不了解自己。”

“说的也是,算我口误行不行?别绷着你那驴脸了。”

“去你大爷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回去你得归上帝管理了。”

“那不行,别的倒无所谓,戒了酒,我还活个鸟?”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逼你。”

“你不就在逼我吗?”

“倒是我的不是了。好吧。我打算代你受过。”

锄头用戏谑、狐疑的眼神看着木头,木头面如平湖。锄头有点慌:“你可别扯淡了。连你也信了上帝,我直接从这儿跳下去算了。”

“别跳,但我是认真的。锄头,你知道吗?我刚刚顿悟了。原来,我一直都不敢活着。一旦有什么让我觉得好和觉得对的事物出现,我都不敢去靠近它们,追求它们。我就像头耕地的牛或者拉磨的驴一样,一旦内心有什么自由的想法,我准要给自己来一鞭子,让自己回到现实。我想试一次,朝觉得好和觉得对的那个方向走一次,出逃一次。反正人生和避孕套一样,都是一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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