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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随风而逝的上海女人们

2018-06-14  本文已影响50人  郁舒

         

那些随风而逝的上海女人们

                   

虽然生活在一个西北偏北的小城里,我对上海却有着莫名的好感和向往,总想或远或近地嗅着它的味道。是喜欢市井弄堂的嘈杂、亲切,还是喜欢海派的精致、细腻,我一直也没有搞懂,也许这种情结和我年少时认识的上海女人有关吧。

那时,周遭总能碰到一些上海人,或是邻居,或是熟人,或是老师。听父母讲,她们都是下放知青,因为种种原因,直到八十年代初期还留在我们这里。

小孩子对“下放”,对“知青”毫无概念,只知道她们和小城里的人们很不同,气质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口音更不同。在我们的心目中,她们是洋气的,是高级的,是属于那个遥远的大城市----上海的。

在我家的临边,就住着一位年轻的上海女人,她有着江南气息很浓的小家碧玉式的名字。在我的印象里,她个子不高,皮肤白白,眼睛黑黑,头发总是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起。日常里总穿着深色的衣服,裁剪合体,细节精致,和她娇小玲珑的身形很相宜,现在回想起来,颇有一点民国女人的韵致。

她是单身的,习惯独来独往,神情有些忧郁,房间里自然很少有小朋友主动去玩,给人一种清冷、寂寞的感觉。但她对我姐妹俩却是亲和的。记得她从上海探亲回来时,给我们带回过一些头饰,都是平日里难以见到的精巧物件。其中有扎在马尾上的塑料头珠。两只珠珠攒在一起,小的如樱桃大,朱红色的,晶莹剔透,大的和葡萄相仿,紫白相间,有着很清晰的纹路,淡雅可人。我们接到后便爱不释手,戴在头上更觉得美了;还有有机玻璃制作的头箍,通体是柔和的绛红色的,中间镶着一条白边,如彩虹般的亮眼,也是我们一直珍藏的饰物。后来没过几年,她就回上海去了,我却一直记得她婉约的名字和幽雅的风致,那也许是上海女人在我心中最初的影像吧。

我有一个小学女同学,母亲是上海人,父亲是本地人。母亲秀气斯文,父亲热情开朗。她本人则个子小小,皮肤糯软,剪着短发,像个洋娃娃。

她是那个年代很少见的独生子女,名字是父母的姓氏合并起来的,念起来很舒服,写出来也很好看,显现着夫妻间的琴瑟和鸣。她的母亲很疼爱她,下雨时会去送伞,有时间的话还会去接送,和我们一起上学时,总不忘叮嘱同路的小朋友多多照顾她。她的穿着也是很有质感的,譬如一双搭扣的黑色皮鞋,譬如一件保暖的毛呢外套,和我们这些经常穿着手工缝制的衣服、跟着哥哥姐姐屁股后面去上学的本地娃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那时候也很喜欢到她家里玩。她的家是有些幽暗的,却整洁、干净。家里有赛璐璐的不倒翁,有铁皮的饼干盒,有一拉线绳,腿脚和胡子就会欢实乱动的阿凡提的画像,而更吸引我们的则是她们家那些印有彩色图案的儿童画册。我至今仍记得打着蘑菇伞的小白兔和捧着松果的小松鼠可爱的模样,那种童趣带来的明媚感觉真的很好。而每次去,她的妈妈总会拿些大白兔奶糖,或者精致的小饼干给我们吃,谁说这不是我们愿意在她家留恋的理由呢?

每到寒暑假时,同学会回到上海的外婆家探亲,回来时口音总有些小小的变化,这会引来我们好奇的模仿和善意的哂笑。

同学的妈妈是个热心肠的人,每次回上海都会给周边的熟人捎各种大都市的轻工产品。回去时带着长长的购物单,返程时则带回大包小包的东西,现在想想那千里遥远的距离和拥挤逼仄的火车,路途上也应该是很辛苦的。而母亲那时也曾经托这位上海的阿姨给我们带回过上海的时髦衣服。

记得她给姐姐带的是一件茜红色的外套,胸前缀有一朵纱纱的白色小花,如梅花般的典雅大方;我的则是杏黄色的布质罩衫,外翻的领子有着精致的锯齿边,并且配有造型别致的金色扣子。那种面料、款式和做工,是街上的裁缝店无论如何用手工缝制不出来的,我们穿上这种新衣的欢喜和雀跃自不必说了。记得后来我不小心扯掉了衣服上的一颗扣子,那扣子的扣眼竟小到连母亲最细的缝衣针都插不进去,至于后来扣子有没有订上,我完全不记得了。

而那时给我留有印象最深刻、最想感谢的上海人,则是我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吴老师。

吴老师也是一位上海知青。她那时大概三十出头,卷曲的头发,戴着金丝眼镜,丰润的脸上总是泛着甜甜的笑意。每次透过教室的窗口看到她端着粉笔盒和课本,略微歪着头缓缓走过来时,周身就像沐浴冬日暖阳,心里总是热乎乎的。

吴老师是语文老师,她除了在课堂上讲解课文外,更重视同学们在课外的文字与知识累积。

为了丰富我们的课余生活,吴老师动员大家齐心协力,在班上办一个“小小图书馆”----每人从家里带来一本书,聚少成多,交换阅览。同学们的热情很高,很快就交了好几摞书,教室的一角便成了我们心爱的“图书馆”。每周吴老师都会抽出固定的时间,让大家选择自己喜欢的书籍来阅读。同学们读书的兴趣很高,通常都比着谁读得书多,谁读得书快。这样我们一学期下来可以读到数十本书,不仅学到了未知的知识,也养成了爱好读书的习惯。

在加强阅读的的同时,吴老师又提倡同学们每人备一个“摘抄本”,用于记下书本里优美的词语和段落,一方面加强记忆,一方面也培养自己鉴别美、欣赏美的能力。记得那时我从父亲那里找来一个厚厚的、枚红色封面的硬皮本,隆重地把它作为我的第一本“摘抄本”。无论在课堂还是在课外,只要在文字里发现生动的形容词和段落描写,我都会及时地、认真地把它们摘抄下来,并且经常地回味、参考。我想,这对于我喜欢文字、愿意尝试文字无疑起了很大的启蒙作用。

吴老师也很注意我们的身体健康,课间休息时总领着我们在操场上跑步,做操,夏日里呼吸新鲜的空气,冬天则带来周身的活力。吴老师经常给我们讲运动员的故事,讲后来才熟知的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知识,让我们在学习之余更注重体育锻炼的精神。记得在一次学校运动会上,我们班得了总分第一,捧回了一张大奖状。同学们兴奋地蹦呀跳呀,吴老师也高兴地笑了,我想那应该是欣慰、开心的笑。

后来,吴老师调回了上海,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但她给予学生的教育和鼓励却让我受益终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种回城政策的来临,我身边的上海人越来越少了,她们终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生活和语言环境里。在小城里,她们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在我的记忆里,她们却一直光鲜、亮眼,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希望在她们的记忆里,也有一份温情和馨香属于我们的小城,属于远去的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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