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蓄长须的男人

窗外，走过一个蓄长须的男人。白色外衣，五短身材，须黑如墨，却无光泽。这混乱的一蓬垂于其胸，蒙住脖颈，使之从人群突现。

夏日，阳光炽烈。戴着墨镜上班。镜是紫色，宽边，大框，脸三分之二尽隐镜内，止露下颏。同事惊呼“酷”。

据说男人留长发蓄长须是为了突出他有艺术的气质，如艺术大师达芬奇、西部歌王王洛宾。舞台上某些演唱的也往往是这样。扎着小辫，或蓬着胡须，以显露他们艺术的精华。

戴墨镜上班纯然是为了遮挡阳光。眼睛近视，常因疲倦眼花，经不住太烈的光线。心知，这眼镜之后，依旧是平凡人群中之平凡一个。

一撮长须，一副墨镜，于这体外，本无什么，只是一装帧之后，便会有让人凛然而惊之效果，这不可不谓之奇。

突现不平凡的常是这外在妆扮么？合唱演出也曾面敷粉墨。粉墨之后互视，均红红白白，粉粉嫩嫩。原来平庸之五官，竟也可以如此精巧，原来粗糙之皮肤，竟也可以如此细腻。方悟美丽的制造原来不是先天，而是后天，才理解为何有美丽者言不化妆不能出门。

人们用粉墨装饰外表，用长须装饰内涵，用墨镜装饰气质，用金钱装饰气势，这是这个世间的常态了。

爱美之心自然人皆有之，然美是何物？何者为美？五官的精致，衣饰的高档，住宅的豪华，自然可以呈现出美，强势的美。清洁的外表，清澈的眼神，朴素的生活，善良的心灵，当为温润动人之美。

王洛宾如剃去胡须，取下帽子就不是王洛宾了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王洛宾之所以享誉世界，是因为他收集及创作的歌曲已深入人心。鲁迅确实也留了胡须，上唇的一字须。此一字须只是当时的流行，与他根根向上的平顶式发型一样平常，并不会为他的笔墨带来什么别样的荣耀。如果说带来荣耀，倒应该说是鲁迅之笔为那平顶发式一字须带来荣耀了——使之成为经典的式样。而陈佩斯光头光下巴，这似乎也并没妨碍他成为陈佩斯站于全国人民面前吧。

由此可见，装扮奇特与才华横溢并无多大关系。以奇装异服引人注意凸现自我自诩才华或许不过是缺乏自信罢了。

读过毕淑敏文字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子有着深刻的思想，温和的品性。看过毕淑敏照片的人也都知道，她是何等平凡。一无特色的五官，微胖的身材，丝毫无法以女性的外美吸引眼球，却以她的睿智展示着她无与伦比的才华。而有些美的，美而精致大放异彩的，却并不令人喜欢。才，德，貌俱全的那种完美，恐怕只宋庆龄、林徽音这样的女人才有。

千里马才美不外现也终是千里马。闻一多训诂，长久呆在楼上，不洗衣不洗头，以至大家戏称其为“何妨一下楼主人”。闻一多却依然还是闻一多。其对新文学的贡献，对旧文字的研究，足可让人钦敬万分。徐志摩为一风流才子，也不过是一副眼镜，一身长袍或者一身西装，是当时文人的典型装扮，却依然是众人眼中卓而不群的大诗人。

恒久不变留人深刻印象的，怕不是一些胡须，一副墨镜所能达到的。剃除胡须依然是男子汉的，恐怕应是他的铮铮铁骨与大智大勇了。除去墨镜，依然“酷”的应是内心的时尚追求与激爽个性了。若俗，外貌如何精致也是平庸肤浅；若不俗，破衣烂衫素面朝天也会让人有惊艳之感。

那窗外之人已去，人并不知他胡须后面的强大。而墨镜后的自己，依然是一个平庸凡俗的家庭妇女，一个虽兢兢业业却毫无建树的单位小职员而已。

聊记之，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