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不堪如何原谅昨日的昏盲

毕业后我只见过静和程刚他们两次。一次是在十四年前他们的婚礼上，再一次就是这次毕业十五年的同学聚会上。

这也是他俩离婚五年后第一次见面。

同学四年，班里恋爱成功的只有这么一对。可只有个别同学和我一样，从开始就没看好他们两个，比如大姐，比如小四。

程刚长得端正，身材又好，举止潇洒，虽然是小眼睛，但仍然不失为帅哥一枚。又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唱起张学友的情歌惟妙惟肖，每次登台都引起诸多学妹的一片喧腾。静人如其名，温柔娴静，长发大眼，酷似刘雪华年轻的时候，但就是眼神有些空洞，用同寝室大姐的话说就是，第一眼看到静是什么感觉也就是这样子了，不要指望她还会给你什么惊喜或者意外。

我们寝室五人，除了我，大姐，最小的静，还有二姐，小四。二姐是学霸型的，每天在自习室拼命，在班里校里都是不引人瞩目的，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打酱油的；我和大姐都好读闲书的，在校期间不参与任何八卦及党争，却对各类事件洞若观火，很有共同语言。小四是个另类女子，短发长腿，英语口语绝佳，还是我校最佳辩手，但平时话却极少，对看不上眼的更是连表情都没有。要说美貌，当属静，要说气质味道，小四要甩静几条街。

程刚开始的时候喜欢的是小四，虽然没有明确表白，但同寝是都心里透明白。他会在自习课的时候和小四坐在一起，周末会和他的室友找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我们不愿意出去他们会买回来到我们寝室聚餐。小四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后来程刚才知道小四在高中的时候就有了心上人，两人一直感情甚笃。这让程刚很是失落了一段时间，不怎么和我们近乎了，足有一年多时间见到了我们还是一副怏怏的样子。让我和大姐大跌眼镜的是，毕业季的时候程刚和静好上了。静喜欢程刚我们都知道，每次程刚去找小四静都表现出格外的欢喜，大眼睛也会流出神采。但以程刚的眼光不至于甘心被她俘虏吧，静实在是太没有味道了，虽然贤惠懂事又会织毛衣，两人站在一起初看起来也蛮配，但我和大姐就是没看好，偶尔和小四提及，小四不置可否，只是翻翻眼睛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我们不清楚静是怎么征服程刚的，直到程刚跟着静去了她所在的城市，我们才恍然大悟。农村出来的程刚家境一般，根本没有能力帮助程刚找到一份特别满意的工作。而静的父亲是一个副区长，两人的工作都安排在了政府机关，一个在财政局一个在国税局。静在校期间并没有显出特别的家世，只说父母是公务员，但在婚礼上我们真格都惊呆了，女方家里居然连婚房都提供了！

少奋斗二十年。我和大姐羡慕嫉妒恨地偷摸嘀咕。也终于理解了程刚的选择。

在大家都结婚生子按部就班的时候，静终于给了我们一个意外。在他们的女儿七岁那年，两人离婚了。惊呆之余难免深究，据同城的同学说，静婚后闲极无聊，迷上麻将桌，几年下来输掉了半幅家当，而程刚每天面对的是帮着料理家务和照顾孩子的小保姆，两人有了私情。两人互相指责抱怨谩骂攻击，婚姻走到这份上自然是一地鸡毛，只能分手。财政局工作了十年的程刚是省内有名的业务高手，没怎么费劲儿就回到了老家所在的县城，带着女儿和小保姆重新开始了一段人生。

同学聚会，四十二名同学来了二十八人，我和大姐都去了，二姐没去，小四已经移民美国。多数同学毕业后十五年未见，这酒喝起来自然没够。大家心照不宣地格外关注静和程刚，本来都揣着点小心的看到两人相对友好而亲近，就和要好的同学见面没啥两样，也就放开了，两人还在大家的起哄下喝了一杯交杯酒。看着两人开始有同学发出感叹，班里就成了你们这么一对，还没坚持下来。甚至有暗恋过程刚和静的同学组团开玩笑，知道你俩过不长，当初我来啊！大家哄笑，程刚和静也跟着笑。远在美国的小四，发来一段视频，长卷发愈发显得女人味十足，眼见程刚的眼睛有点红了，自己默默的喝了一杯。轮番敬酒期间，程刚到大姐和我身边聊起目前的安逸生活，感慨了当初的错误选择；静也和我俩说到了已经不恨程刚了，毕竟自己当年也是有很大责任的。虽然两人一直没见面，但经常因为孩子的事通话，静也再组了家庭，虽然人不能和程刚比，但对她很好。每年孩子假期会到她那里住一段时间，也很感激小保姆一直对女儿很好。听到他俩这样子，我们也很为他们高兴。

喝完酒大家跑到KTV唱歌，大家起哄让程刚请静跳舞，静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看着这两个边共同起舞便互相凝视的曾经的夫妻，欣慰之余，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酸楚。记忆又切回到当年的校园，自习室，寝室，那群少年男女，那些纠葛纷扰。如今，程刚的啤酒肚已经凸起，头顶发际线已经退后，再也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静的大眼睛特别显老，眼角纹明显，当年纤细的腰肢也不复存在，但两人微笑着交谈着，舞步依然默契，就和当初校园舞会上一样。外人根本看不出两人竟然有过那么多的彼此伤害和曾经伤痛，两个陌生人用二十年的时间，成为夫妻，再成为仇人，又成为路人，最后居然成了云淡风轻的亲人。程刚是在为他曾经的错误买单，他不该追求小四失败后用静来填补空窗，更不该看重前途利用了静的家世而忽略了和静之间真正的感情分量，他之所以那么容易就移情到一个小保姆身上，虽说是静贪恋赌场对他的冷落在先，但不能不说他对静的感情真的没有那么深。一系列的错误导致他们分手成为必然，我和大姐当初的没看好终于成了谶语。

班里四十二名同学，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和不同的生活感受，离婚没离婚的也不见得就比程刚和静过的更好，只是别人的生活没有如此搞得曝光率，因为他俩作为班里唯一一对夫妻，便寄托了全班同学对青春岁月里追求过的所有希望和祝福，因此显得格外被关注。十五年走过来，发现生活真的是最公平的，秋天的果一定出自春天的花。选择决定道路，性格决定命运，我们现今过什么样的生活真的都是在兑现当初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我们或在撷取胜利果实，或在咬牙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能像程刚和静这样能够一笑泯恩仇，互相祝福对方的，也算是一段佳话了吧。可就算一切不快都已经过去，可那些蒙尘的青春岁月呢？说好的一定要幸福呢？如何还能在记忆中成为美好，温暖记忆呢？